沈不一。
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弟弟,先帝最小的儿子。
因其母妃出身边塞,他自小不喜京城束缚,成年后便自请封地,去了最苦寒的北境。
他手握三十万镇北军,是裴楚言最忌惮,却又不得不倚仗的左膀右臂。
裴楚言松开阿烬,整了整衣冠,恢复了帝王的威仪。
“让他进来。”
车帘被掀开,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他身材高大,五官深刻俊朗,带着一股边塞烈日和狂风雕琢出的粗犷之气。
与裴楚言的阴郁深沉不同,他的眉眼间,满是飞扬的少年意气。
“臣弟参见皇兄。”沈不一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
“免礼。”裴楚言淡淡道,“这么晚了,皇弟不在驿馆歇着,跑来朕的龙辇前做什么?”
沈不一站起身,目光不经意地一瞥,落在了角落里的阿烬身上。
他微微一怔。
那女子衣衫破旧,面色苍白,脖子上还有一道清晰的红痕,看起来狼狈不堪。
可那双眼睛……
清冷,孤傲,像极了北境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冰。
只一眼,就让人过目不忘。
“皇兄,这位是?”沈不一明知故问。
裴楚言的脸色沉了沉。
“朕宫里的一个宫女,不懂规矩,朕正在教训她。”
“哦?”沈不一挑了挑眉,“不知这位宫女犯了什么错,竟惹得皇兄如此动怒?”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裴楚言不悦道:“这是朕的家事,皇弟还是不要多问了。”
“言归正传,你深夜求见,所为何事?”
沈不一收回目光,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为北境军饷一事。今年北境大雪,冻死牛羊无数,将士们的冬衣和粮草都快要接济不上了。臣弟此次回京,就是想请皇兄尽快拨下款项。”
裴楚言沉吟片刻。
“此事朕知道了。明日早朝,再与众卿商议。”
“皇兄!”沈不一有些急了,“军情如火,多耽搁一日,北境就要多冻死上百个弟兄!”
“放肆!”裴楚言的脸彻底冷了下来,“沈不一,你是在教朕做事吗?”
帝王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车厢。
沈不一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垂下了头。
“臣弟不敢。”
“不敢最好。”裴楚言冷哼一声,“朕累了,你退下吧。”
“是。”
沈不一躬身告退。
在转身的瞬间,他用眼角的余光,又看了一眼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女人。
她始终一言不发,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沈不一的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丝怜惜。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趁着裴楚言不注意,悄悄扔到了阿烬的脚边。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车厢内,又恢复了死寂。
裴楚言看着阿烬脚边的那个油纸包,眼神变得愈发阴冷。
“捡起来。”他命令道。
阿烬没有动。
“朕让你捡起来!”
阿烬缓缓地,用脚尖将那个油纸包踢得远了一些。
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了裴楚言的怒火。
“好,很好。”他怒极反笑,“莲烬,你真是长本事了。”
“刚勾搭完朕的亲弟弟,就敢在朕面前耍脾气了?”
“你以为有他给你撑腰,朕就不敢动你了?”
阿烬终于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我与镇北王素不相识,陛下何出此言?”
“素不相识?”裴楚言冷笑,“那他为何要给你东西?别告诉朕,他只是单纯地可怜你。”
“或许吧。”阿烬淡淡道,“这世上,总还有些人,心是热的。”
不像你。
心早就冷了,黑了,烂透了。
裴楚言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俯身捡起那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块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
是宫外福满楼的点心。
沈不一每次回京,都喜欢去那里坐坐。
裴楚言的心里,像被一万只蚂蚁啃噬。
他竟然不知道,她喜欢吃桂花糕。
他也不知道,她已经饿了一天。
他只知道,另一个男人,比他更关心她。
这种认知,让他几乎要发狂。
他抓起桂花糕,狠狠地塞进阿烬的嘴里。
“吃!”
“你不是饿了吗?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