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哲被他看得心头一凛,但脸上笑容不变,甚至带着点无辜:“陈先生别误会!我就是……就是听她那么随口抱怨过一两句,想着作为朋友,也作为老同学,提醒你一下,多关心关心她的情绪。毕竟,夫妻之间,沟通最重要嘛。”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掩饰着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陈砚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喝着咖啡,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意和怒火。许明哲的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他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关于婚姻的“迫不得已”,关于相处的“窒息感”……这些词从许明哲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示和挑拨。
他口袋里的手机,安静地运行着,忠实地记录下这场看似偶遇、实则充满恶意的对话。
这仅仅是个开始。
几天后,陈砚去一个合作方公司谈项目。刚走出对方公司大楼,又“偶遇”了刚从旁边写字楼出来的许明哲。
“陈先生!真是有缘!”许明哲笑着迎上来,熟稔地拍了拍陈砚的肩膀,“谈生意?”
“嗯。”陈砚冷淡地应了一声,脚步不停。
许明哲却像牛皮糖一样跟了上来,与他并肩走着,语气轻松地闲聊:“林晚最近怎么样?上次聚会后,感觉她心情好像不太好?是不是你们……闹别扭了?”他侧头看着陈砚,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陈砚没理他。
许明哲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叹了口气,用一种充满怀念和感慨的语气说:“唉,想起以前在学校那会儿,林晚多活泼开朗啊,像个小太阳。那时候追她的人可不少,她眼光也高。不过她跟我说过,她真正喜欢的人,其实一直没变过……”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陈砚一眼,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她说,真正爱过的,刻骨铭心的,只有那一个。可惜啊,造化弄人……陈先生,你说,这人生是不是挺讽刺的?有时候枕边人,心里装的,未必是你。”
陈砚的脚步猛地顿住。他倏地转头,目光如冰锥般钉在许明哲那张故作深情的脸上,声音冷得掉冰渣:“许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明哲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戾气惊得后退了半步,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扯出一个无辜的笑容:“陈先生别激动,我就是……就是有感而发,替林晚觉得有点惋惜。她那么好的人,值得拥有最纯粹的感情。可惜……唉。”他摇摇头,一副欲言又止、为林晚抱不平的样子,“算了算了,不说了,说多了惹人嫌。陈先生,我先走了,改天再聊。”
他说完,像是怕陈砚发怒,匆匆转身离开了。
陈砚站在原地,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许明哲最后那几句话,尤其是那句“真正爱过的,刻骨铭心的,只有那一个”,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疯狂回响。
他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进掌心。录音键的红光,在黑暗的口袋里,无声地亮着。
一次,两次,三次……许明哲总能找到各种“偶遇”的机会,在陈砚面前,用最温和无害的语气,说着最诛心的话。每一次,陈砚都沉默地听着,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压抑着毁灭性的力量。而他口袋里的手机,成了他唯一的武器,忠实地收集着许明哲吐出的每一滴毒液。
“林晚说看见你就觉得窒息……”
“她说真正爱的……一直是我……”
“她说嫁给你是她最后悔的决定……”
这些话语,被清晰地录下,反复播放,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陈砚的心。每一次录音,都让那道信任的裂痕变得更深、更宽,直至彻底崩塌。他对林晚残存的那点温情和期待,在许明哲持续不断的毒液浇灌下,迅速枯萎、腐烂,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灰烬。
书房成了他的堡垒,也是他的囚笼。他一遍遍听着那些录音,林晚的声音在许明哲的描述中变得无比陌生,充满了怨怼和虚伪。他看着电脑屏幕上林晚的照片,那个曾经让他觉得温暖明媚的笑容,此刻看来,竟充满了讽刺。
够了。真的够了。
三个月的煎熬,三个月的猜疑,三个月的毒蛇低语……已经彻底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和感情。他不想再听任何解释,不想再看到林晚那张带着委屈或试图辩解的脸。这段婚姻,这个充满了谎言和背叛的家,已经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和厌倦。
他需要结束。立刻,马上。
陈砚关掉电脑上循环播放的录音文件,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毫无表情的脸。他拉开书桌最底下的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份文件。他把它拿了出来,纸张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封面上,是几个加粗的黑体字:离婚协议书。
他拿起笔,在“男方”签名处,停顿了一下。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最终,他眼神一冷,手腕用力,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陈砚。笔迹凌厉,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签完字,他拿起那份协议,又拿起那个记录着所有“罪证”的手机,走出了书房。客厅里,林晚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心不在焉地按着遥控器。
陈砚走到她面前,挡住了电视的光。林晚抬起头,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文件和他脸上冰冷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阿砚?你拿的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陈砚没说话,只是将那份离婚协议书,轻轻地,却带着千钧之力,放在了林晚面前的茶几上。纸张落在玻璃桌面,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林晚的目光落在“离婚协议书”那几个大字上,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