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你回来看看夏知吧。”“夏知他癌症晚期。”黎乐,
我那从不屑低头跟我说话的妹妹,凌晨两点,在电话那头哭的肝肠寸断,毫无尊严。
顾莘不知道什么醒了,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卧室的门口。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神情。
“是你先江城,还是先离婚?”“你是不是还要去帮我收拾行李?”我没好气的冲了他一句,
“别打扰我,我要睡觉。”在这个电话之前,我像是换了新的大脑,脑子有很多未来的记忆,
而这个电话分毫不差。夏知,我的前男友,哈哈,果然要死了呢。半梦半醒之间,
我闻到了顾莘身上的烟味,还有我那兰花沐浴露的味道。惯会玩心眼的东西。1早上起来,
客厅里放着我的行李箱,顾莘靠着厨房门框刷着手机。见我下来,默默的收好手机,
进了厨房。“顾莘,我要喝可乐,冰的。”“好。”他答应的爽快。他递给我一听可乐,
常温的,而他那一听,也是常温的。他替我拉开,有气冒出来,他傻笑:“冰的。
”“你傻我可不傻。”我没好气的接过来,喝了一口,“爽。”“我给你定了9点的飞机票。
”他说的很平常。我仔细看了他的脸,除了淡淡的眼圈,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你坐下,
我们聊一聊。”他在我对面坐下,我拨弄着手里的可乐瓶:“当初,你为什么要跟我走?
”“我那时候一定很丑吧?”2顾莘是在吉隆坡捡的我。我从那里中转去加德满都。
在那之前我跟他并不是很熟。顾莘算我的半个同行。另外半个身份,是富二代,拆二代。
他家开酒店的,拆迁分了一百多套房,然后盖了更大更多的酒店,他当包租公。
有一天他忽然找到我:“你来给**吧。不论做什么,我都给你投钱,上不封顶。
但如果能压过陈琛就更好了。”陈琛,我的草包老板。我没有因为他的财大气粗而跳槽,
只把他的心血来潮当成了玩笑。结果,他不声不响的在我们隔壁开了家具店。
陈琛骂他神经病,学人精。多次叮嘱我不要跟他多接触。他甚至养了一条凶狗,
只要顾莘经过,它就大叫不停。陈琛为此很得意。顾莘不是冲动。深入市场,潜心研究,
精准定位,专攻精品。不到两年,就分到了一杯羹。作为竞争对手,我没有时间恭维他,
作为同行,我也没时间与之寒暄。因为我得为我的狗老板擦**。在我好不容易能喘口气时,
狗老板两年前固执的投资让公司陷入了困境。我拒绝了再次为他擦**。“黎欢,
你傲气什么?你得谢谢夏知,要不是他,我怎么可能收留你?”他不是口不择言,
脱口而出的是他的真心话。“收留?”我冷笑,“我是该谢谢他。没有他,你怎么能扣下我?
没有我,你的小作坊怎么可能成为行业第三。”“怎么是扣?”他虚张声势,
“你不要胡说八道。”“怎么不是扣?你不扣我,你的心上人怎么撬走我的男朋友。
”“夏知从来就没承认过他是你的男朋友。”看,他的同学,兄弟,就是这样睁眼说瞎话。
当天我甩了离职报告,订了去加德满都的机票。在转机时想起,
手机被我扔在了杭城机场的垃圾桶。“你要遵守赌约,永远不能回江城。
”清醒也是一种痛苦,我不会回,只想永远的逃。
3顾莘握着手里的可乐:“你那时候脸绷的紧紧的,像……”他想了想,“雕塑。
”“这什么形容词?”我皱眉不解,那时候我只有护照和机票,
我像老天这样的安排是让不要回头。我把那天的处境当成了与死神的赴约,我很慎重。
没想到遇到了他。现在回想遇到他,那应该是我误解了老天的意思,所以把他带给我,
同时带来了运气。“那你看到我为什么哭?”他好奇,“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确实有点丑。”至今回想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何看到他会哭。我斟酌半天:“是他乡遇故知?
”他嫌弃的摇头:“你哭的那么委屈的样子,像是把我当成了爸爸。”“怎么可能?
我爸没死,但我没有爸,我也不需要爸爸。”跟顾莘结婚两年,
这是我第一次跟他提起我那个支离破碎的家。黎欢。我妈给我取这个名字,
是希望我能一生欢乐。但黎通离,但我从小就不快乐。我爸妈家族联姻,但他不喜欢我妈,
对她冷暴力,对我严苛管教。我以为他天生就是这样自私又刻薄的人。
直到他从孤儿院带回了黎乐。他夹着声音,小意讨好。甚至逼着我喝下了她冲的糖水。
她大概是缺糖太久,糖放的太多,齁甜。喝完那杯水,我知道我的一生都定格了。
我糖水过敏,吃不了甜,那注定吃一辈子苦。我妈因为我过敏跟他大吵一顿,
争吵中我妈摔下楼梯成了傻子,被送到了精神病院。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家。没有家,
四处为家。"顾莘,我那时啊。“我叹了口气,“是去寻死的。”“我知道啊。
”他回答的坦荡,“我怕你脏了别的国家的地。”4顾莘跟着我去了加德满都,
但是我不准他跟着我去卢卡拉。“为什么?”“会死!”他愣了愣,
反而兴奋起来:“这么**的时刻,来都来了,怎么可以不去体验一下。
”同行的美国乘客却笑的意味深长:“上帝啊,保佑这对小情侣吧。
”机长也跟着笑:“佛祖会保佑你们的。”小飞机从升空就开始颠簸。他双手紧握扶手,
眼睛始终看着外面,而我看着他。他竟然是冷白皮,清晰的下颚线,汗珠从下颌滴低,
落到他的衬衣。他应该很紧张,喉结不停的滚动。比起夏知,我忽然发现这位不熟的弟弟,
更性感,更有男人味。飞机冲进机场,又突兀的反拉向上。他猛然抓住我的手。又黏又湿,
我没有在意他的冰冷与用力。他这一遭,是因我而来。飞机成功降落,机舱里响起了掌声。
“那时候,你为什么要拉我的手?”我喝了一口可乐,“飞机没事,倒差点被你吓死。
”“我以为要出事了。”他双手搓着可乐,脸上写着后怕,“那一刻,还挺害怕的。
我就想着,一个人走该多孤单啊。我怎么也得跟着你一起。”“你难道不是怕路痴,
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没在他脸上看出其他什么东西,便顺着他的话打趣。
“做鬼也得回自己的国家,我打小恋家。”美国乘客对着一旁的人说:“我说的对吧,
有情侣在,上帝就在。”机场故意板着脸,怪腔怪调:“这里可是卢卡拉。”“佛渡心,
山神护命。杜尔加赶鬼,经幡飘出都是圣地。”他始终没有开放我的手,
但眼睛里多了份虔诚。机长真诚一笑:“神在这里不分流派,只为护人翻越生死之山。
”“祝你们好运长随。”美国乘客大笑要跟我们拥抱:“上帝偏爱情侣。托你们的福,
平安降落。”“下次在遇到,我们一定喝一杯。”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留下他的高喊:“受到神庇佑的人,一定会幸福的。”“为什么不能是今天喝一杯?
”我没回答他,去给他找回去的直升机。他跟在我身后,不明所以。“为什么让我一个人走?
”“我们明刚刚一起同生共死过?”“机长,我很多年前就认识他了。”我戳破他的怒火,
“过来,是不会出事的。”“怎么就不会?”他固执的拉着我,不肯上直升机,
“没出事不代表不会出事。你说的不算。”5“这怎么能不算呢?”夏知指着机场,
冰冷的说着那些数据,“460米的跑道,顶头是悬崖,前段是山壁。15°俯冲,
触底2秒反拉。”“风速突变。或者判断误差0.1,不是撞山就是掉落悬崖。”“黎欢。
认赌服输。”夏知是我的学长,公认的冰山。我们都以为,只有冰山跟冰山才能共存。
20年,江城封城。我接到医院的电话,我的母亲病危。我要逃出小区,
逃跑的路上遇到了来帮朋友喂猫的夏知。我没能逃出去,但跟这个临时邻居有了接触。
我早知道他。开学典礼的时候,他作为学长,讲述他走出山区的经历。“苔花如米小,
也学牡丹开。”我嗤笑,他如果不是一个天才,如果不是得到资助。他根本不可能走出大山。
夏知是个天才,尤其山区走出来的天才。那是铺天盖地的光芒。我的大学前三年,
到处都是他闪过的光芒。我始终不耻他的努力大于天才的说法,因为我不论怎么努力,
永远比不过黎乐。黎乐也是一个天才,不论是生活还是学习。她比夏知更厉害,她想要的,
都会有人捧着送上去。渣爹虽然有钱,但不是他选择了黎乐,而是黎乐选择了他。
我讨厌天才,所以我也讨厌夏知。舍友说我是夏知的黑粉,收集他大大小小的所有事,
只为揭穿他的虚伪。戳穿他,我感觉我就戳穿了黎乐,为此,我乐不此彼。封锁的时间太长,
身边不停的有人死亡、离去,食物的缺失恐慌,我们的聊的就多了,多了就会熟悉。
我们不会可嘘寒问暖,但一个眼神,大概就能知道对方想什么。
然后在我接到我妈去世电话的时候。他告诉了我他的身世。“我跟我妈是被爸的对手,
卖进大山的。”“我当了一个乖儿子,骗了恶徒。骗了来支教的老师。”“骗来资助者,
炮制天才的新闻,引来警察。”“终于从那吃人的山里,逃出来了。”“可我妈,
却在逃出来的那天跳江自杀。”他问我如果他更早的再努力一点,他妈是不是就不会死?
就如同我,如果再努力一点,将我妈从那个家拉出来,是不是她也不会死?但没有如果,
我们都背负着枷锁,用冰冷应付这个世界。“我们是同类人,可以一起往前走。是不是,
黎欢。”我以为是。一个月后,我妈的葬礼,他的继母,我的小姨成了我的后妈,而黎欢,
我爸告诉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的外公外婆,
更是心疼历经劫难终于跟我爸在一起的小女儿,一家三口终于团圆了。至于大女儿,
没了就是没了。我成了家里的隐藏的不稳定的炸弹。但我没想到,第一个出手的是夏知。
“黎欢,两座冰山在一起,是取了不了暖的。冰山只有遇到太阳,才能拥抱春天。”“黎欢,
我赠你一场欢喜,你陪我玩一场游戏吧?”6那时我万念俱灰,听到这条死亡线,
第一时间我是雀跃的。来时,我们就打了赌。若是死,同葬,活,分道扬镳。机长经验丰富,
平安降落。回程他选择了直升机,我不愿意同行。“黎欢,我活着,你就得活着回去。
”“你可以一个人来死,但不要让我背负枷锁。”回到加德满都,
他跟等在机场的黎欢拥抱在一起。背道而驰时,他丢给一张名片:“黎欢,永远不要回江城。
”“擦擦眼泪。”顾莘抽出面纸递给我。“啊?”我摸了摸眼睛,
我还以为我早就不会掉眼泪了。“顾莘,谢谢你。”“谢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