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痒。我攥着检查单坐在妇科诊室外的长椅上，

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纸张边缘。走廊上孕妇们挺着肚子来回走动，

她们的手或搭在隆起的腹部，或扶着后腰，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某种我永远无法拥有的骄傲神情。"苏雨晴。"护士在门口喊我的名字。

诊室里，王主任推了推眼镜，将B超片子插在观片灯上。那些黑白影像对我来说如同天书，

却能决定我的命运。"双侧输卵管严重堵塞。"王主任的笔尖在片子上画了个圈，

"自然受孕几率几乎为零。"我的喉咙突然发紧，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那些光带随着我的视线一起模糊起来。

"可以做试管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理论上可以。

"王主任叹了口气，"但你的卵巢储备功能也不理想，

AMH值只有0.8..."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进去了。那些医学术语在我脑中嗡嗡作响，

最终汇成一句话：你是个不完整的女人。候诊区，赵明远正低头刷手机，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他今天特意请了假陪我来医院，穿着熨烫妥帖的深灰色西装，

像是随时准备参加商务会议。路过的小护士们频频回头看他，

这场景我太熟悉了——我丈夫确实有让异性侧目的资本。"怎么样？"他见我出来，

收起手机站起身。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直接从我手中抽走检查报告，

眉头随着阅读的深入越皱越紧。"输卵管堵塞？"他声音陡然提高，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怎么会这样？你平时不是挺注意养生的吗？

"我盯着大理石地面上的一道裂纹："医生说...可以做试管...""试管？

"他嗤笑一声，把报告塞进公文包，"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吗？而且成功率才多少？

一次不成还得做第二次、第三次..."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我们之间隔着令人窒息的距离。

镜面墙壁映出我们的倒影——他高大挺拔，我瘦小苍白；他西装革履，

我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毛衣。三年前的婚礼上，宾客们都说我们是郎才女貌，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赵家的独栋别墅坐落在城东的高档社区。推开沉重的橡木门，

就看见婆婆李凤英正在客厅插花。她今天穿着墨绿色旗袍，头发盘得一丝不苟，

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随着插花的动作叮当作响。"检查完了？"她头也不抬，

剪刀利落地剪掉一朵玫瑰过长的茎，"什么毛病？"赵明远把报告递过去："妈，

雨晴输卵管有点问题..."李凤英草草扫了一眼，冷笑一声："我早说了，

当初就不该找这种瘦得像竹竿的姑娘。"她突然把剪刀拍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远，下周一林董女儿从英国回来，你代表公司去接机。"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半年来，婆婆不断把各种"门当户对"的女孩往赵明远身边推。上周是银行行长的侄女，

上个月是某局长的外甥女，现在又是什么林董的女儿。"妈，我下周要主持部门会议。

"我试图**。"请个假怎么了？"李凤英锐利的目光扫过来，"三年了，

你给赵家带来什么？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还好意思占着赵太太的位置？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墙上的古董挂钟嘀嗒作响，声音大得令人心烦。

那个钟是结婚时婆婆送的，说是象征"钟爱一生"，现在听来像个拙劣的笑话。晚饭后，

我早早回了卧室。这间主卧装修得富丽堂皇，水晶吊灯是从意大利定制的，

床品是法国进口的真丝，梳妆台上摆满了我根本用不完的昂贵护肤品。

但这些奢侈品堆砌起来的，不过是个华丽的牢笼。赵明远直到半夜才进来，

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他径直走向衣柜，开始收拾睡衣。"你要去哪？"我坐在床边问道。

"书房。"他头也不回，"最近项目多，要加班。

""我们已经三个月没有..."我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他停下动作，转身看我，

眼神陌生得令人心寒："苏雨晴，现在说这个有意义吗？"房门关上的声音像是一记耳光。

我蜷缩在大床中央，盯着天花板上那盏过分华丽的水晶吊灯。这灯是结婚时婆婆坚持要装的，

说是"豪门气派"，其实刺眼得很。手机屏幕亮起，是妈妈发来的消息："检查结果怎么样？

"我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最终回复："一切正常，别担心。"窗外，

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我摸着平坦的小腹，

那里曾经被婆婆称为"没用的荒地"。三年来，我喝过无数碗黑褐色的中药，

扎过无数根银针，甚至试过婆婆从乡下找来的各种偏方——喝过青蛙汤，生吞过蝌蚪，

在月经期跪拜过送子观音。但此刻我终于明白，这片荒地永远不会开花结果了。

周一早晨的电梯像口金属棺材。我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公文包边缘。绿城项目的最终提案今天提交，

这个我跟进了半年的商业综合体设计，是我在公司的翻身仗。"苏经理，

马总让你去他办公室。"刚出电梯，人事助理小张就拦住了我，眼神飘忽不定。

马总监的办公室门半掩着，里面传来熟悉的谈笑声——是王莉的声音，公司新来的设计总监。

我抬手准备敲门，却听见自己的名字飘了出来。"...苏雨晴毕竟身体情况特殊，

绿城项目周期长压力大...""马总放心，我完全能接手..."我僵在门外，

手指蜷缩成拳。透过门缝，看见马总监正把项目文件夹递给王莉，那本该是我的。

指节叩在门板上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原来是我自己的手。"啊，苏雨晴。

"马总监的笑容凝固了一秒，"进来吧。"王莉抱着文件站起身，

香奈儿套装上的金属链条叮当作响。她冲我点点头，擦肩而过时带起一阵迪奥真我的香水味。

"坐。"马总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我很好。"我挺直腰背，

"绿城项目今天要提交最终方案，我...""关于这个，"马总监打断我，

推过来一份调岗通知，"公司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决定调你去后勤部。

"白纸黑字上"后勤部"三个字刺痛我的眼睛。薪资栏显示的数额比现在少了近40%。

"为什么？"我的声音在发抖，"绿城项目的前期工作都是我...""这是公司的决定。

"马总监转动着左手婚戒，"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休长假。"我攥着调岗通知走出办公室时，

整个设计部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林秘书出席酒会...""...马总也是卖赵家面子..."我的工位上已经堆满了纸箱。

电脑显示器边缘还贴着我为绿城项目画的草图便签，现在它们和我养的多肉植物一起，

被粗暴地塞进了纸箱。抱着箱子走出公司大楼时，初夏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我站在台阶上，

突然不知道该往哪去。回家？面对婆婆的冷嘲热讽？还是去商场漫无目的地闲逛？

手机震动起来，是家庭银行的消费提醒："丽思卡尔顿酒店，5888元"。

付款卡是赵明远的副卡，消费时间是上周三——他声称在深圳出差的那天。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差点摔了手机。点开定位软件，

赵明远的苹果ID一直与我共享位置。蓝色的小点显示他现在在金融街，

我放大地图——罗曼西餐厅，人均消费2000+的高档场所。

出租车上的二十分钟像是一个世纪。我不断想象各种可能：商务宴请？客户招待？

但什么客户需要在工作日中午吃人均两千的西餐？"**，到了。

"司机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餐厅对面的咖啡厅是个绝佳的观察点。我点了杯美式，

选了靠窗的位置。透过落地窗，罗曼西餐厅的室内一览无余。然后我看到了他们。

赵明远穿着我上个月送他的阿玛尼西装，正在给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切牛排。

女孩约莫二十五六岁，栗色卷发，涂着闪亮的橘色唇彩。她说话时习惯性撩头发，

手腕上的卡地亚手镯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我认识她。林小曼，赵明远的新任秘书，

上个月家庭聚餐时婆婆特意介绍过："国外留学回来的，家里做建材生意。

"手机镜头放大到极限，我拍下赵明远喂她吃甜品的画面，

他脸上的笑容是我三年未见过的温柔。照片里，林小曼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戒，

款式竟与我婚戒极为相似。咖啡凉了，表面凝着一层皱巴巴的油脂。我机械地端起杯子，

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太厉害，咖啡洒在了白衬衫上。褐色的污渍在胸前扩散，

像一块丑陋的伤疤。回到家时，别墅静得可怕。婆婆去打麻将了，保姆也请假回老家。

我径直走向主卧浴室，打开水龙头拼命搓洗衬衫上的污渍，直到手指发红。抬起头，

镜子里的人吓了我一跳：浮肿的眼睛，凌乱的头发，

嘴角下垂的纹路——这哪是当年那个获得青年设计师奖的苏雨晴？

赵明远的衣柜占据整个衣帽间的三分之二。我拉开最里面的抽屉，

一件我没见过的深蓝色衬衫整齐地叠放着。拎起来一看，领口内侧沾着一抹橘色唇印，

正是林小曼今天的唇色。旁边的抽屉里，一盒开封的冈本避孕套静静躺在角落。

生产日期是两个月前，而我们上次同房是半年前。浴室排水口粘着一根棕色卷发，

长度和颜色都与林小曼吻合。我的黑直发从来不会掉在这种地方。手机突然震动，

婆婆发来微信："今晚别等明远吃饭，他要陪重要客户。

"附带一张照片：林小曼挽着赵明远的手臂，背景是某高档酒店大堂。

配文只有四个字："郎才女貌"。我跌坐在马桶盖上，胃里翻江倒海。

繁的"加班"和"出差"；家庭聚会上亲戚们对我肚子的注目礼...电话**突兀地响起，

是闺蜜小敏。"雨晴，你还好吗？"小敏的声音透着担忧，

"我今天在医院看到赵明远了..."我喉咙发紧："带着林小曼？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知道？""刚知道。"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他们在妇产科？""嗯，林小曼挂了专家号。"小敏犹豫了一下，"雨晴，你需要的话，

我可以...""帮我留意他们的检查结果。"我打断她，"特别是孕期相关的。

"挂断电话，我打开电脑，登录了赵明远的云相册。密码还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多么讽刺。

相册里满是他们的亲密合照：迪士尼的烟花下接吻，三亚海滩上的比基尼拥抱，

甚至还有在我们婚床上的**。最新一张是婆婆搂着林小曼的腰，手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配文"期待新生命"。日期显示是上周，婆婆生日那天——当时赵明远说公司有急事，

让我一个人带着礼物去祝寿。窗外，夕阳把整个卧室染成血色。我坐在飘窗上，

看着微信里赵明远的对话框。上一次他主动给我发消息是十七天前，

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不回家"。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我最终退出了微信。

有什么好问的呢？证据已经足够多了。梳妆台抽屉深处，我翻出结婚时的相册。

照片里的赵明远深情款款地为我戴上婚戒，婆婆站在一旁笑容勉强。

那天我穿着verawang的婚纱，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现在想来，从始至终，

我不过是赵家买来生孩子的工具。如今这个工具坏了，他们自然要换个新的。

我把相册扔进垃圾桶，突然注意到林小曼社交媒体上的一个细节——她的"宝宝计划"群里，

除了赵明远，还有四个不同男人的名字。周六早晨，我被刺耳的门**惊醒。

昨晚整理证据到凌晨三点，现在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太太，夫人让我来给您送衣服。

"保姆王姨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个香奈儿的纸袋，"说是今晚家宴要穿的。

"纸袋里是条米色连衣裙，款式老气横秋，领口高得能勒死人。

这风格明显是婆婆选的——她一直嫌我的衣服"不够端庄"。"夫人还说，"王姨眼神飘忽，

"今晚六点，要您准时到餐厅。"我拎起裙子，一张便签飘落在地："穿这个，

别丢赵家的脸。"字迹潦草锋利，像是用尽全力写的。主卧浴室里，热水冲刷着身体，

我却一直发抖。镜子很快被水雾覆盖，我用手抹开，看到自己肋骨分明的身躯，

小腹平坦得没有一丝赘肉。三年不孕的诊疗让我的体重掉了十五斤，

现在的我像个没发育完全的少女。手机震动起来，

是小敏发来的消息："林小曼的产检记录查到了，怀孕11周，胎儿发育正常。

"紧接着又一条："赵明远给她挂了VIP产检套餐，一次性付了八万。"我握紧手机，

指节发白。水珠从发梢滴落在屏幕上，像是无声的眼泪。傍晚五点五十，

我穿着那条别扭的裙子出现在餐厅门口。服务生领我穿过长廊，

隐约听见包间里传来的谈笑声。推开门的瞬间，笑声戛然而止。圆桌主位上，

婆婆李凤英一身绛紫色旗袍，发髻上的翡翠簪子熠熠生辉。她左手边坐着赵明远，

右手边是...林小曼。栗色卷发精心打理过，一袭红裙勾勒出微微隆起的小腹。"哟，

终于来了。"婆婆眼皮都没抬，"还以为你要学那些没教养的，让长辈等着呢。

"我的视线黏在林小曼的肚子上。十一周其实并不明显，但她故意挺着腰，

右手一直搭在腹部，像在展示战利品。"雨晴姐。"林小曼冲我甜甜一笑，

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钻戒，"明远哥说你喜欢安静，我就没去家里打扰你。

"赵明远咳嗽一声，起身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吧。"椅子离他足有一米远，

而林小曼几乎贴在他身上。桌上摆着精致的凉菜，中间是一大盅冒着热气的汤，

闻着有股中药味。"先喝汤。"婆婆亲自盛了一碗推给林小曼，"专门给你炖的，对胎儿好。

"林小曼娇羞地低头："谢谢阿姨。"她小口啜饮着，突然皱眉，

"有点苦...""良药苦口！"婆婆拍板，"必须喝完。这可是我花大价钱求来的方子，

保证生男孩。"我的筷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满桌人齐刷刷看过来，眼神各异。

"对不起，我再去拿一双。"我逃也似的离开包间，在走廊拐角处大口喘气。墙上的油画里，

一群猎犬正在撕咬一只狐狸。洗手间的镜子里，我的脸色惨白如纸。冷水拍在脸上，

却浇不灭胸口的怒火。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婆婆刻意提高的嗓音："...等孩子出生就过户到小曼名下，

反正雨晴也生不了..."我猛地拉开门，婆婆和林小曼站在洗手台前，

后者正对着镜子补口红。见到我，婆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傲慢。"雨晴啊，

"她甩甩手上的水珠，"下个月你搬去客房吧，主卧要重新装修给孕妇住。

"林小曼"哎呀"一声："阿姨，这多不好...""有什么不好的？"婆婆打断她，

"你现在怀着赵家的孙子，当然要住最好的房间。"我看向赵明远，他低头玩手机，

假装没听见。这一刻，我忽然明白自己在这个家的位置——不过是个占着窝不下蛋的摆设，

现在正主来了，该腾地方了。回到包间，林小曼从包里掏出几张纸："阿姨您看，

今天的B超照片，医生说宝宝很健康呢。""哎哟，我的大孙子！"婆婆笑得满脸褶子，

突然转向我，"雨晴，你也看看，学学什么叫真正的女人。

"B超照片上那个模糊的小点刺痛我的眼睛。赵明远终于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又迅速移开。"医生说可能是男孩哦。"林小曼补充道，手指在照片上画圈，"看这里，

医生说这是...""我去下洗手间。"我再次起身，这次没人拦我。

走廊尽头有个消防通道，我推门进去，坐在楼梯上发抖。手机突然震动，

是银行的大额转账提醒：200万从联名账户转出，收款方是"翡翠湾置业"。翡翠湾？

那不是城中最贵的楼盘吗？我颤抖着手指搜索近期成交记录，

最新一条赫然显示："翡翠湾8号楼2001室，买家林小曼，首付200万，

贷款300万。"我的血一下子冲上头顶。那200万是我们联名账户里的钱，

是婚后共同财产！我往下翻，发现房产宣传册上印着醒目的广告语："爱她，

就给她一个家——翡翠湾婚房热销中"。耳边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