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来得很快。公寓里很快充满了穿着制服的陌生人和一种公事公办的低气压。带队的警官姓张，表情严肃，问话条理清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陈远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昨晚的梳头、空镜、早上的血字和消失。张警官听着，记录着，偶尔抬眼看他一下，那眼神深处是职业性的审慎和不易察觉的怀疑。当陈远方提到镜子里照不出人影时，他明显停顿了一下笔。

“陈先生，你最近睡眠怎么样？工作压力大吗？”张警官合上本子，语气平淡。

“你不相信我？”陈远方猛地站起来，又被旁边的警员示意坐下，“那血字！你们检测那血字！那是她的血！一定是！”

痕迹检验的人员在忙碌，拍照，取证。一个警员从卧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是林寻梦那件月白色的真丝睡裙。

睡裙的前襟和袖口上，浸染着大片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触目惊心的血迹。

“在床底下的脏衣篮里发现的。”警员向张警官报告。

陈远方盯着那团暗褐，胃里一阵翻滚，几乎要呕吐出来。那么多血……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密室。”张警官沉吟着，环顾这个门窗完好、没有任何强行闯入痕迹的公寓，“血迹……人不见了……”

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回陈远方身上。

“查社会关系，通讯记录，小区监控。”张警官对手下人吩咐道，然后又看向陈远方，“陈先生，我们需要你再详细回忆一下近期林**有没有异常，或者，和谁有过矛盾。”

这时，门铃响了。

李维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有红血丝，一进门就抓住陈远方的胳膊：“怎么样？有寻梦的消息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陈远方摇了摇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说不出话。

李维转向张警官，急切地说：“警官，一定要找到她！她绝对不可能自己离开！肯定是出事了！我和她一起长大，我最了解她，她最近……”他像是突然卡住，眼神闪烁了一下，飞快地瞥了陈远方一眼，“她最近是有点心神不宁，但绝不可能做这种极端的事！”

张警官审视地看着他：“李先生，你知道她最近为什么心神不宁吗？”

“我……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就是婚前压力？”李维的语气有些不确定，又补充道，“警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我一定全力协助！我和远方一起，一定要找到寻梦！”

他的积极和关切显得那么自然，几乎冲散了陈远方心头那点因为“别相信任何人”而升起的、针对所有人的诡异寒意。陈远方甚至感到一丝愧疚。

初步勘察结束，警方的人暂时撤离，留下两个人在楼下守着。公寓里只剩下陈远方和李维，还有一片狼藉和死寂。

李维给陈远方倒了杯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远方，撑住。寻梦会没事的。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们一定能找到她。”

陈远方握着水杯，指尖冰凉，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空荡荡的餐桌位置，那本写满血字的便签本已经被警方带走取证了。

“她到底……想告诉我什么？”陈远方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迟疑地接起。

“是陈远方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听起来有些熟悉。

“我是，你哪位？”

“我是苏雨柔。”对方停顿了一下，吸了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令人脊背发凉的力量，“林寻梦的朋友。听着，陈远方，我知道寻梦出事了。但警方问你什么，你都别说。”

陈远方皱起眉：“为什么？你到底……”

“因为没人会信。”苏雨柔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绝望的诡异，“而且，他们找到的，绝对不会是活着的林寻梦。”

“你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一字一句地，清晰地传来：

“我的意思是，陈远方，你还不明白吗？”

“林寻梦……她根本不可能还活着。”

“她早在三年前，就应该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