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观正在以光速崩塌。
然后。
在我极度惊恐、茫然、混乱的注视下。
它再一次,抬起了那只优雅的、毛茸茸的前爪。
悬停在了键盘之上。
啪。
啪。
啪。
它开始敲击。
缓慢,坚定,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从容。
屏幕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跳出:
「kangoulema」
停顿。
爪起,爪落。
「feiwu」
「看够了吗?」
「废物。」
……
时间静止了。
呼吸停滞了。
血液冻结了。
我的瞳孔疯狂震颤,放大到极致,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两行字。
每一个字母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烙进我的脑髓里!
看够了吗?
废物。
冰冷的嘲讽。
极致的羞辱。
熟悉的语气。
……
和昨晚那句「猪食难吃,换成三文鱼」一模一样!
「呃……嗬嗬……」
我的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破风箱拉扯的、无意义的怪响。
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冷汗像瀑布一样从every个毛孔里喷涌而出,瞬间浸透了廉价的T恤!
心脏疯狂擂鼓,撞得胸腔嗡嗡作响,快要炸开!
猫。
一只猫。
在用我的电脑打字。
打出了一句嘲讽我的话。
而它尾巴上掉下来的项链吊坠……
属于失踪的高冷校花林雪薇。
无数碎片化的信息在我几乎沸腾的脑子里疯狂冲撞、爆炸、重组!
它不吃廉价猫罐头。
它看我的眼神冰冷又鄙夷。
它异常干净,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它那拽得上天、睥睨众生的神态……
……
林雪薇看人的眼神。
就是那样的。
我像个生锈的机器人,脖颈发出「咔咔」的涩响,一寸一寸地扭过头,看向书桌上的那只橘猫。
它依旧保持着蹲坐的姿势。
尾巴优雅地圈着前爪。
下巴微抬。
那双在屏幕冷光映照下的猫瞳里,没有了之前的嫌弃和暴躁。
只剩下一种……
近乎怜悯的、居高临下的、看垃圾一样的平静。
它在等我消化这个足以摧毁任何人理智的恐怖事实。
「你……你……」
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阵发黑,踉跄着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架。
伸出的手指抖得像发了癫痫。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林雪薇呢?!她的项链为什么在你这里?!」
我的声音尖利扭曲,充满了恐惧和崩溃。
猫……不。
它绝对不是猫!
书桌上的生物对于我的失态似乎毫无波澜。
它甚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露出了尖尖的、雪白的牙齿。
然后,它无视了我筛糠般的颤抖和见鬼般的眼神。
重新低下头。
再次。
抬起了那只该死的爪子!
啪。
啪。
它又开始在键盘上敲击!
我死死捂着嘴,眼球凸出,瞪着屏幕。
这一次,它打得更慢,更费力。
仿佛每一个字母,都需要耗费它巨大的精力。
文档上,逐字逐句地跳出:
「wojiushilinxuewei」
我就是林雪薇。
……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当这行字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时。
我还是感觉一道霹雳从天灵盖直劈而下!
炸得我神魂俱灭!
「不……不可能……这他妈怎么可能?!」
我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疯狂撕扯,试图用疼痛来证明这不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人怎么会变成猫?!幻觉!这一定是幻觉!我打工打疯了!对!是我疯了!」
我语无伦次地低吼,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
桌上的「猫」看着我崩溃挣扎的样子。
眼神里没有丝毫动容。
只有一丝极淡的、不耐烦的神色。
它再次低头打字。
键盘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声都敲在我的神经上!
「bizui」
「biezainalifafeng」
「立刻。」
「去给我买三文鱼。」
「还有牛奶。」
「要进口的。」
它甚至打了个逗号。
我:「……」
世界寂静了。
只剩下我粗重、混乱的喘息声,和那只猫……不,是林雪薇冰冷而具有穿透力的视线。
她甚至在打完字后,伸出舌头,慢条斯理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仿佛刚才打了那么多字,玷污了她高贵的肉垫。
荒谬感。
恐惧感。
还有一种被现实按在地上狠狠摩擦的无力感。
如同海啸般淹没了我。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仰着头,看着书桌上那只肥胖的、毛色杂乱的大橘猫。
不。
是变成了大橘猫的、我暗恋了三年的、高高在上的校花林雪薇。
她让我去给她买三文鱼和进口牛奶。
在我因为交不起学费而不得不打三份工、每天啃泡面的今天。
在我这间只有十平米、弥漫着霉味和穷酸气的出租屋里。
「……」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
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林,林雪薇?」
我试探性地,叫出了那个曾经只敢在心底默念的名字。
书桌上的橘猫动作顿了一下。
她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明确无误地传达着一个信息:「不然呢?废物。」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的大脑依旧是一片混乱的浆糊。
她是怎么变成猫的?
为什么偏偏是我捡到了她?
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雪薇……或者说,橘猫,显然没有兴趣,也没有耐心用爪子给我敲出一部百万字的《变形记》来解释前因后果。
她只是极其不耐烦地,用爪子再次拍了拍键盘。
发出「啪啪」的脆响。
提醒我,关注重点。
重点就是——
她饿了。
她要吃三文鱼。
现在!立刻!马上!
我看着那在键盘上不断拍打的、毛茸茸的爪子。
又想起她平时在学校里,那双弹钢琴、拿奖学金的、纤细白皙、保养得宜的手。
一种极其诡异的割裂感让我头晕目眩。
但奇迹般地,这股荒诞感反而冲淡了一些恐惧。
求生的本能……或者说,顺从这位「猫形态校花」的本能,开始占据上风。
我扶着墙壁,哆哆嗦嗦地站起来。
腿还是软的。
「……三,三文鱼……现在太晚了……超市都关门了……便,便利店的行不行?三文鱼寿司?或者饭团?」
我小心翼翼地商量,声音卑微到了尘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