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久把白布重新盖好,将沈昭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我们找到侯爷和将军时,侯爷还有一口气,他强撑着到军营。交代完后事才离开。”
陆久拿出司徒军的虎符,跪在地上说道:
“侯爷说**一定接到消息一定会来,军中一切事宜有您做主。
所以此战中只有宁远侯沈长青战死,至于另一具尸体,就留在青虎关。”
沈昭接过陆久手中的兵符,泪水滴落在冰冷的青铜上面,她反复摩擦,泪水混着血迹怎么也擦不干净,
从小她都跟着父亲和哥哥在军营中,哥哥无论是骑马还是射箭,都带着她,
指尖,手掌早已因为长期习武而留下的老茧。
她清楚父亲临终的用意,沈家军在朝中早已受人忌惮,若是沈家父子都身亡的消息传入京城,
沈家军的数十万战士和身后的数十万家庭,都将被人惦记,甚至........
沈昭捏着虎符的手指早已泛白,听着营帐外的喧闹声。
“陆叔,这几日辛苦您了。”她看向父亲和兄长尸身摆放的方向。
“您将消息封锁,给了赶来的时间,但是军中已经流言四起,父亲的死讯还是对外宣布出去。
至于兄长,等我们班师回朝那日,我自然会想办法让他入沈家祠堂。”
陆久看着此前那个活泼的大**,此刻正在隐忍着,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心疼的说道:
“**,现在军中的情形不容乐观,沈家军的大部队在青虎关以北一百里的地方驻守,
青虎关是侯爷与世子才将其收回,在此的将领有不少是新入编的,也有几位侯爷身边的老人。
要想不让他们看出破绽,您可能需要一番苦战。”
沈昭原本悲伤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笑意,说道:
“陆叔放心,我与兄长一同长大,又是双生子,他的一言一行,我早已烂熟于心。”
陆久还是担忧的说道:“可是......”
沈昭站起身,重新带上围帽,掀起帷帐,走出营帐,传来士兵窃窃私语:
“你知道吗,有传言说侯爷身中二十七箭。死在了黑石谷......”
“我还听说世子也死在了那里。”
“我听说世子更惨,连全尸都.......”
“这可如何是好,世子侯爷都死了,那我们岂不是也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那咱们还守什么?等朝廷派来新的将领,突厥人早就打过来了。”
“放眼整个大周朝,谁有咱们侯爷和世子的能力。”
远处传来陶罐的碎裂声,沈昭回首望去,
“滚!老子不治了。”
“让开!”军医突然暴喝。“就算侯爷走了,世子英勇无比,怎会轻易战死!”
沈昭看着那些伤兵,空气中夹着着浓浓的中药味,和刺鼻的血腥味。
她继续朝演武场的方向走去,见到架子上被捆着两名十六七岁的少年。
陆久连忙上前解释道:
“这是昨夜准备逃跑,被抓回来的。”
沈昭看着几个少年脸上写满了倔强,说道:
“等青虎关的困境解决了,让人安全将他们送回吧了,沈家军不需要逃兵。”
“你是谁?”其中一名个子较高的少年开口问道。
沈昭见他手中捏着一张纸,;
“写的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少年原想反驳,但是看见陆久跟在她身边,低声下气的样子,他虽然不认识侯爷和世子,但是陆久他是认识的,
能让这样的大人物放低身段,想来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他将紧捏着的手松开,眼里还有一丝倔强:“家书......”
沈昭接过他的字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
“娘,儿很好,粮草充足,将军说......很快就能回家了。”
“为何何当逃兵?”沈昭问道
“我.....”
“将他松绑。”沈昭
陆久拔刀瞬间,劈开了捆着三人的绳索。
“我们三人是同乡,想着侯爷世子都不在了,我等也会在此丧命,就想着写封家书寄回去.......”
沈昭轻叹一口气,突然伸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说道:
“放心我会带你们回去,既然解释清楚了,就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沈家军不会散。”
说完沈昭继续往前走,主帅的营帐到演武场的位置并不长,沈昭却感觉走了许久。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卒正跪在地上,用断剑挖坑。
他一边挖,一边对着空气说话:“侯爷......末将给您挖个坟......这样黄泉路上就不冷了”
“这位从听闻侯爷的死讯,就开始疯疯癫癫,”陆久的话语间满是对眼前困境的担忧。
有人想拉他起来,他却猛地挥剑,眼神狂乱:“别碰我,突厥人,都是突厥人!”
他的铠甲早已破烂不堪,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箭疤——
“那是当年世子亲手替他包扎的伤。”陆久上前,将他安抚下来。
“世子......”他突然抬头,盯着沈昭,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清明,“您回来了?”
玄铁围帽下,沈昭的脸上早已布满泪痕。
下一秒,他又低下头,继续挖他的"坟"。
“找人好生照顾着。”沈昭。
角落里,几个士兵围成一圈,用骰子赌最后一口酒。
"我赌突厥人三天内破城。"一个满脸横肉的百夫长狞笑着,把匕首拍在地上。
“我赌两天。”另一个士兵咧嘴,露出缺了门牙的嘴,“输了的人,自己抹脖子。”
“呸,那多窝囊,老子至少要先砍下几个突厥人的脑袋,那才够本。”满脸横肉的百夫长说道。
他们狂笑着,仿佛死亡只是个玩笑。
陆久默默跟在她身侧,虽然**也是自己看着长大,从小跟随侯爷出入军营,
战场不比军营,不知她能否接过侯爷留下的重任。
沈昭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摘下玄铁围帽的瞬间,离得最近的伙夫摔碎了陶碗。
黍米饭粒滚进水洼里,倒映出数十张惊骇的脸——那张与沈曜分毫不差的面容,
“哐当。”巡营的老卒撞翻了铜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