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程叙曾是全一中最令人羡慕的男生。
不仅因为他长相俊朗、成绩优异,更因为他的身后永远站着虞栀,那个耀眼又冷傲的校花,却唯独将他放在心尖上。
他们从小青梅竹马,约定好要考同一所大学,甚至连未来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
直到那天,她爸爸和他妈妈衣衫不整地躺在一起。
她妈妈当场崩溃,从阳台一跃而下,血溅在了她纯白的校服上。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她从天之骄女跌入地狱,看他的眼神只剩下蚀骨的恨。
她恨他,报复他,撕毁了他们所有的合照和约定,让他滚出她的世界。
他如她所愿滚了,用最彻底的方式,从她的世界永远消失!
十年后,她已功成名就,身侧站着家世相当、容貌出众的未婚夫。
直到一次偶然,她重返母校,在早已废弃的课桌抽屉深处,摸到一封迟到了多年的绝笔信。
信的最后一句是:“虞栀,我用命赎罪了,现在,你能原谅我了吗?”
……
南华一中,高三体育课。
体育老师临时有事,让体育委员组织活动。
于是,班里那几个以欺负程叙为乐的男生又开始了他们的“日常”。
“程叙,过来!背着这个沙袋,去跑圈!没跑到下课不准停!”体育委员指着地上一个沉重的军用沙袋,语气恶劣。
程叙沉默地走过去,没有一句争辩,费力地背起那沉重的负担,一步步走向跑道。
自从那件事后,全班,甚至全校,几乎所有人都在用这种方式为虞栀出气。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校服,额前的碎发黏在苍白的脸上,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嘶哑地疼痛,就在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死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操场边树荫下的那一幕。
虞栀倚靠着梧桐树,身姿依旧清丽挺拔。
而她身后,搂着她腰的是她的新任男友,沈之淮。
沈之淮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虞栀唇角微勾,她低笑一声,竟侧过头,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美好得像一幅画,却瞬间刺痛了程叙的眼。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秒,痛得他几乎踉跄摔倒。
曾几何时,站在她身边,享受她全部温柔和宠溺的人,是他程叙。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她是天之骄女,是南华一中所有男生遥不可及的梦,却独独把他放在心尖上。
她会每天给他带温热的牛奶,会熬夜给他整理笔记,会在他胃痛疼得冒冷汗时笨拙地给他揉肚子,红着脸颊威胁他不许吃辣。
他们约定要考同一所大学,连未来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一个随她姓虞,一个随他姓程。
她曾捧着他的脸,眼神亮如星辰,说:“阿叙,我的未来每一步计划里都有你。”
可这一切,都在那个不堪的午后,彻底粉碎。
虞栀的爸爸和程叙的妈妈睡在了一起。
而这一幕正好被虞栀妈妈撞见,没过多久,她就自杀了。
而虞栀爸爸也在丑事败露后,跟程叙的妈妈私奔了。
一夕之间,她失去所有,满腔恨意无从宣泄,于是,她彻底恨上了他。
就像现在,她明明看到了他踉跄狼狈、快要昏厥的样子,却只是勾出一抹嘲讽的冷笑,然后更紧密地贴近了沈之淮的怀里。
那抹笑,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进程叙心里。
他明白她的恨。
可是……她的家没了,他的家也没了啊。
他同样失去了唯一的妈妈。
他们身后,都同样空无一人了。
他痛得几乎直不起腰,却还是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强迫自己爬起来,继续机械地奔跑。
直到下课**如同救赎般敲响,他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瘫软在地。
他挣扎着爬到篮球架下的阴影里,只想喘口气。
然而,沈之淮却拿着一瓶矿泉水,笑着走了过来。
“程叙,跑了那么久,很热吧?我给你降降温。”
说着,他手腕一倾,整瓶冰凉的矿泉水就从程叙头顶浇了下去!
“啊!”
程叙被冻得一个激灵,水流进眼睛,又涩又痛,湿透的头发黏在脸上,更加狼狈。
沈之淮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温和又恶毒地挑衅:“怎么样?很痛苦吧?谁让你有个那么会勾引人的**妈呢?如果不是你妈,栀栀怎么会同时失去父母?你妈倒是爽快了,跟着男人跑了,留下你……你就该替你妈赎罪,永永远远地赎罪!”
程叙闭上眼,任由水流混着汗水从脸颊滑落。
他没有力气争辩,也没有力气反抗,只是默默地忍受着这铺天盖地的羞辱。
等他说完,程叙用手撑地,想要站起来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就在此时——
“嘎吱——!”
他们身旁那个巨大的篮球架,竟然毫无征兆地摇晃了一下,然后猛地朝着他们倒了下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清丽的身影从侧面猛冲过来!
是虞栀!
她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和急切,目标明确,没有一丝犹豫,她直接扑向了沈之淮,一把将他紧紧搂住,用一个保护欲十足的姿势,迅猛滚向几米开外的安全地带!
几乎就在同时——
“轰!!!”
巨大的篮球架重重砸了下来,金属框架狠狠砸在了程叙的腿上、身上!
“咔嚓——”
清晰的骨头碎裂声响起。
剧痛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神经,程叙眼前发黑,痛得几乎晕厥,却在那一片模糊的视线里,清晰地看到——
虞栀紧紧抱着惊魂未定的沈之淮,站在安全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在他惨不忍睹的腿上停留了一瞬,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波动,但下一秒,就被更深的冰冷和恨意覆盖。
她没有上前。
没有询问。
甚至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她只是冷漠地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牵着沈之淮的手,径直离开了。
仿佛他只是路边一只被车撞伤、无关紧要的野猫。
程叙望着她毫不留情离开的背影,心脏那片被撕裂的伤口,仿佛又被狠狠捅穿,痛得他连呼吸都困难。
她真的一句话……都不肯再跟他说了吗?
哪怕他变成这样,鲜血淋漓地躺在这里……
他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吗?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脑海里最后定格的,是那个午后,她抱着母亲冰冷的尸体,满身是血,用那双猩红、充满无尽恨意的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是,程叙,我们回不去了。”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消毒水味道浓重的病房里。
“你醒了?”护士记录着什么,“醒了就好,赶紧通知你家长过来一趟。”
程叙茫然地看着四周,声音沙哑:“……我怎么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面色凝重地看着他:“程叙同学,你之前的检查报告出来了。你……得了胃癌,已经是晚期了。必须马上通知你的家长,我们需要尽快商讨治疗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