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得我手麻。谢子铭的微信头像跳出来，是张他搂着新提的跑车凹造型的照片。
“喻眠，出来谈谈。老地方。”
我盯着那行字，把嘴里最后一口泡面咽下去。汤有点咸。
老地方是市中心那家死贵的旋转餐厅。以前谢子铭最爱带我来这儿显摆，好像坐在这能把整个城市踩脚底下。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靠窗的卡座了。头发精心抓过，穿着件一看就很贵的衬衫。桌上摆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
“来了？”他抬抬下巴，没起身。
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嗯。谈什么？”
他身体往后一靠，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一副谈判专家的架势。“喻眠，我们在一起三年了。”
“嗯。”
“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爸就我一个儿子，谢家以后都得靠我撑着。”他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我们……不太合适。”
我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有点酸。“怎么个不合适法？”
他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平静，眉头皱了一下。“就是……各方面吧。你家的情况，你也清楚。我爸的意思是，我未来的妻子，得能在事业上帮衬我。门当户对，你懂吧？”
我懂。太懂了。喻家往上数三代都是普通老百姓，到了我爸这辈，开了个小小的五金店，日子刚够温饱。谢家？本地数得上号的暴发户，搞建材起家，现在也学人家玩投资，鼻孔快翘到天上去了。
“哦。”我又喝了口水，“所以呢？”
谢子铭大概被我这两声“哦”弄得有点憋气，他往前倾了倾身体，压低了点声音，试图营造点严肃氛围。“喻眠，我们好聚好散。这三年，我对你也不差吧？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亏待过你？你现在住的房子，还是我帮你租的。”
他把那个丝绒盒子往我这边推了推，盖子掀开一条缝。里面躺着枚小小的钻石戒指，灯光下闪得有点刺眼。
“这个，算是我的一点补偿。拿着，以后……”
“退婚？”我终于打断他，把水杯放下，玻璃杯底磕在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噎了一下，大概觉得“退婚”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太冷酷，从我嘴里说出来又显得太直接。“……算是吧。我们也没正式订婚，但大家都默认了。现在说清楚，对大家都好。”
我看着他，这张看了三年的脸，此刻写满了“赶紧拿钱走人别碍事”的急切。以前觉得他眉清目秀，现在只觉得他脑门上刻着“蠢货”俩字。
“谢子铭，”我慢慢开口，“你爸给你找好下家了？是哪家的千金**？王氏建材的独女？还是你爸最近巴结上的那个赵局长的外甥女？”
他脸色一变，有点恼羞成怒：“喻眠！你说话别这么难听！这是为我们两个的未来考虑！你跟着我，以后压力多大你知道吗？你能应付得了我们家那些亲戚？能帮我打理生意？能……”
“我不能。”**脆利落地承认，“我确实应付不了你们家那帮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亲戚，也看不懂你们家那些账本，更不想天天跟一群‘谢太太’‘王太太’比谁的包贵、谁的钻大。”我拿起那个戒指盒，掂了掂，轻飘飘的。“所以，这玩意儿，你收好。”
我把盒子推回去，推得比他刚才推过来时更用力一点。
他愣住了，大概没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按照他和他爹的剧本，我应该哭哭啼啼，或者歇斯底里，最后拿着戒指灰溜溜地走人。
“喻眠，你别不识好歹！这戒指……”
“这戒指配不上我。”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错愕的脸，“还有，谢子铭，通知你一声。你帮我租的那房子，我上个月就自己续租了，用的是我给人画图赚的钱。不劳你费心。”
他张着嘴，像条离水的鱼。
我拿起包，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咔哒咔哒，走得特别稳。走到餐厅入口的旋转门那儿，差点跟外面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抱歉。”我下意识地说，抬头一看。
是个男人。很高，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松开了两颗扣子。他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刚结束通话，眉眼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目光扫过来时，有种沉沉的压迫感。
这张脸……有点眼熟。轮廓深刻，鼻梁高挺，眉眼比谢子铭深邃得多，气质更是天差地别。谢子铭像开屏的孔雀，这位像……蛰伏的鹰？
电光火石间，我想起来了。在谢子铭他爸书房那张巨大的全家福上见过。挂在最中间、谢家老爷子旁边那个位置的男人。
谢聿。谢子铭他小叔。谢家真正的话事人。据说一直在国外打理海外业务，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怎么回来了？
他目光在我脸上停顿了一秒，似乎也认出了我，或者至少觉得我眼熟。但他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身，示意我先过。
“谢谢。”我又道了声谢，赶紧从旋转门出去。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点，但心口那股被谢子铭激起来的邪火还在烧。
走了几步，我鬼使神差地回头。
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看到谢聿正走向谢子铭那桌。谢子铭看到他小叔，蹭地一下站起来，脸上那点被我激出来的恼怒瞬间变成了诚惶诚恐，腰都弯下去几分。
谢聿只是随意地摆了下手，坐下了。姿态闲适，跟谢子铭的紧张形成鲜明对比。
看着谢子铭在他小叔面前那副鹌鹑样，一个极其荒诞、极其大胆、极其解气的念头，像颗炸弹一样在我脑子里“砰”地炸开了！
那点邪火烧成了燎原大火，烧得我理智全无。
我转身，蹬蹬蹬又冲回了餐厅。在谢子铭惊愕的目光和谢聿略带探究的眼神中，径直走到他们桌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