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钰怔愣,思量片刻道:“那日我赶到湖边时,商世子已跳入湖中救你,我并未看见推你之人。哎,怪我,若我当时离温女郎近些,或许就能看见了。”
温栀听他语气中有些自责,便不好再问,道:“此事不怪霍公子。”
“我先走了。”
霍钰听到她要走,忙道:“温女郎不熟路,不如我送送你吧?”
“好。”
*
商王府,徽音院。
商璄沐浴过后,余光扫过书案,瞥见白日温家女郎赠予他的谢礼,眸光不由得黯淡了几分。
若早知道救她会惹麻烦,不如直接去喊其他人救她,或许也来得及。
那日,将温栀拖上岸时,霍钰慌张跑过去,责备他:“世子乃清贵之人,怎好直接跳下去救人,若是被人传出去,温女郎的名声就毁了!”
当时的商璄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也来了脾气:“救人时谁还会考虑这么多?若是我如霍公子这般姗姗来迟,只怕女郎此刻已喘不了气了!”
霍钰被商璄噎住,半晌回不了嘴,待反应过来,人已走了老远。
之后便只见如慧公主带着医女和宫人匆匆赶来……
商璄思绪回归,拨了拨灯芯,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就在此时,商王妃叩开了书房门,拎着食盒进来。
“母妃……”
商璄起身相迎。
商王妃将食盒置于书案,面有忧愁道:“前日你姑母来,提起陛下之意,是待你行了冠礼,就派你去北疆。”
“不知道的,以为陛下器重你,年少便委以重任,可谁又知,边塞不稳,随时可起战事,你还未娶妻生子,若是有个好歹,母妃可怎么活?”
商璄见商王妃忧虑,安慰道:“母妃莫担心,圣旨未下,说明此事尚未有定数。”
商王妃听儿子如是说,稍稍安了心,刚坐下又道:“如今,大梁国已历经几代,商家与萧家已不是你曾祖父那时的情份了。你在外也得隐着些锋芒……”
“儿子知晓。”
王妃将熬好的清粥放于案几上,心疼道:“既然陛下有意让你远离上京,母妃也不得不提早为你做打算,你的亲事,务必在冠礼之前定下来……”
商璄喝了几口粥,淡淡道:“嗯。一切劳母妃周全。”
商王妃见儿子不反感提及婚事,舒展眉目道:“听你姑母说,如慧公主对你有意,陛下宠爱如慧,若你成了驸马,商氏也多了一层保障,你看……”
商璄放下玉盏:“若我做了驸马,陛下定会借机逼王府交出兵权,削弱商氏一族势力!母妃可曾见过,大梁建国至今,十几位驸马,哪位任过实职的?”
商王妃看着儿子冷峻的面容,心下不由得惊骇。
她怎么没想到,大梁驸马多无实权,若商王府真真丢失了兵权,只怕皇后也保不住一族老小。
“那……你心中可有合适的女郎?若有,不妨告诉母妃,母妃也好私下先走动走动,待你行了弱冠礼,一切便已准备就绪。”
商璄抿了一口茶,漆黑如墨的眸子沉了沉,良久才道:“并无,若是母妃有合适的人选,儿子听从便是。”
商王妃深知自己的儿子表面上恭顺,实则很有主见,若是没有他的首肯,自己做再多功课也是无用,是以,今夜特意来探一探他的口风。
这会子听到他如是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又扬眉问:“骆阁老是群臣之首,他的嫡孙女骆徽瑜,才貌双绝,乃是世家贵女中的翘楚。骆府今日送来请帖,三日后便是骆女郎的及笄礼。你若有空,不如陪母妃同去?”
商璄淡淡道:“应是有空的。”
商王妃听到他的答复,心情大好,又嘱咐儿子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便起身走了。
只是没走两步,忽而想起一事,顿足回头道:“阿璄,你那日在湖边救下的温家女郎,虽然容貌不俗,只是从四品的门第,与王府并无助益……”
“母妃多虑了,我救的只是人命,与那人是谁无关。”商璄冷冷道。
商王妃听到这话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商璄喝完粥,余光却瞥见书案上那个精致的礼物盒,眸光沉了沉。
思忖半晌,他还是伸手将木盒打开,里面竟然只平展着一张白麻纸,纸上却是空无一字!
商璄眯起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拈起那张裁剪整齐的白麻纸,正反皆细细观察了一番,又放在烛火上烫了一遍,仍旧没有半个字的影子。
他皱眉一挥,白麻纸便轻飘飘落在了书案一角。
三日后,商王妃在库房挑了件称心的礼物,出门时见商璄已穿戴整齐陪着商婉在院中闲话,便问:“你俩可为骆女郎准备了礼物?”
商婉欢快的跑来,抱着商王妃的手臂:“母妃,我为骆姐姐准备了一幅画,她总夸我丹青好,想来,这礼物她应该会喜欢。”
商王妃满意点头,眼神落在商璄身上,“阿璄,你呢?”
商璄不以为意:“母妃准备了便是,礼物并不在多。”
商王妃剜了儿子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她这个儿子样样都好,就是在男女之事上从未上心。
别家公子在他这个年纪早就收了通房,而他房中硬是一个人也塞不进去。
“既然没准备,母妃备的礼就由你亲自送给骆女郎吧。”
商璄脚步停顿,侧目就见嬷嬷捧着一个紫檀雕花的方盒送到他跟前。
他瞥了雷鸣一眼,径直上了马车。
雷鸣赶紧接过嬷嬷手中的盒子,恭敬的端着。
商王府马车行至骆府门口时,吉时已近。
骆夫人亲自在门口迎客,刚入宴会场地,就见骆贤妃已端坐主位,与宾客畅聊。
骆阁老位高权重,学生遍布前朝,先皇时,**出了一位骆氏皇后,只是薨得早,今朝又出了一位骆贤妃。
如此世家,虽只是为孙女举办及笄礼,也是热闹非凡的。
今日,莫说京城的夫人和贵女几乎都到齐了,连皇子公主也来捧场。
温栀虽与骆徽瑜不熟,却也知晓她的美名,当阿娘告诉她骆府送了请柬来,问她要不要去时,她便打定了主意。
这样的宴会,列侯世家的公子定会齐聚,她也要去开开眼界的,说不定能挑个好郎君。
前世,她就是格局太小,盯死了商世子一人,才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温夫人却有些担心,出门前嘱咐道:“上次落水之事,若是有人提及奚落你,不用与人置气,只来告诉阿娘便是。”
她红着眼道:“阿娘放心吧,我能应付的。”
盛大的及笄礼在骆贤妃的主持下顺利完成,骆徽瑜身着明艳的礼服,于台上向众人叩拜,那张惊世绝俗的脸上嵌着谦卑与内敛,莫说多少世家公子为她心动,就连在坐的女郎都道:“骆女郎德貌双馨,真是为大梁女郎之表率呀。”
温栀垂下眸子,心中难免失落。
这样的女郎才该是商世子的良配吧?
亲眼看见前世的情敌在众人面前熠熠生辉,温栀终于明白为何商璄能为了骆徽瑜在新婚夜抛下她孤身北上……
宴席开启前,各府夫人纷纷派遣女郎为骆徽瑜送上及笄礼。
只有商王府,送礼的人竟然是商世子本尊。
温栀坐在贵女中靠后的位置,见到商璄入场的那一刻,心中不自觉涌起一股酸涩。
前世,她也受邀参加了骆徽瑜的及笄礼,她去赴宴,只是为了商璄。
商璄到场后,一直矜贵自持,偶尔与骆铮聊上几句,对其他女郎并无半分兴趣。
这一世,他居然亲自上台为骆徽瑜献礼,算是公开了自己的心意,也打消了其他女郎的非分之想。
平日,商璄多在军中历练,极少参加宴会,京城贵女能见到他的机会并不多,是而,当他身着玄色暗纹锦袍,踩着稳健的步子,气质卓然的走向宴会中庭时,台下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传闻商世子中意骆家女郎,看来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都道世子与骆公子关系极好,与骆女郎乃是青梅竹马。”
“原来如此!”
“快看,骆女郎竟当众拆开了商世子送的礼物!”
坐在温栀身旁的是她的表妹,宋国公府嫡女宋云染。
宋云染见表姐魂不守身,不知在想何事,便拉着她手兴奋低语道:“表姐,你看,商世子送给骆女郎的及笄礼是太后当年赏赐给商王妃的那只牡丹玉簪!”
“好美,你快看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