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4“夫人?奴婢把安儿接回来了!”张嬷嬷的声音隔着门帘传来。
沈砚猛地松开手,理了理衣袍往门口走。我扶着桌沿站定,用帕子拭去脸颊的泪痕。铜镜里,
我双眼红肿得厉害。“娘!”门刚开,安儿就扎进我怀里,“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没事,娘刚才迷了眼。”“那我给娘吹吹。”眼眶又是一热。我紧紧搂着儿子,
不愿让他瞧见我这副模样。心在这一瞬,颇为难受。沈砚在门口对张嬷嬷假意温和,
那副好父亲的样子看得我心口发堵。“跟娘来。”我抱起安儿往厨房走。门合上的刹那,
听见沈砚掀桌子的声响。安儿吓得一缩。我亲了亲他的发顶:“没事。乖宝,
爹只是......失手碰倒了东西。”透过窗纸的缝隙,我看见沈砚在院里来回踱步。
手里捏着张桃花笺。不用想也知道是给那个貌若天仙的苏姑娘的。我打开食盒取出点心。
手腕上的青痕在烛火下看得真切。安儿指着我的手腕问,小脸上满是心疼:“娘,
你这是怎么了?”“娘不小心撞到门框了。”我笑着瞒过去,悄悄捏紧手,“乖宝,
爹等会儿要带你去城里逛庙会了是不是很开心?”“开心,可娘不能跟我们一块儿去!
”安儿的小脸上透着些遗憾。“没事的,安儿。娘在家准备好饭菜等你好不好?
”我笑着摸摸他的头。拿出个布包。
里面装着备好的驱蚊香包、干净帕子和刻着住址的平安牌。沈砚在门廊换鞋,
腰间挂着去年逛庙会时买的玉佩。“我们大概傍晚回来。”他头也不抬地说,
袖口里的桃花笺露了一角。“当心些。”我帮安儿系好布包带,趁机将那枚哨子给他,
“庙会人多,紧跟着爹,别走远了。如果遇到危险,一定要紧急吹响哨子。”“啰嗦。
”沈砚不耐烦地摆手,牵起安儿往外走,“跟娘说再见。”“娘再见!”安儿回头冲我笑,
眼里闪着星星。那模样明明乖巧,却让我心口发紧。门关上的瞬间,我抓起包袱奔向马厩。
包里装着一把匕首。我牵着马跟在那辆熟悉的马车后,中间隔了三辆车。沈砚没察觉异样。
一刻钟后。他的马车没往庙会方向去,反倒拐进了一条僻静胡同。我的心跳猛地加快,
手心攥得发紧。5沈砚的马车最终停在一家僻静客栈门口。我赶紧将马拴在树下,
不动声色地靠近。只见他弯腰对安儿说了几句,便牵着孩子走进客栈大堂。片刻后,
一个穿水红裙的女子从一辆马车上下来,快步走进客栈。纵然多年未见,
我也一眼认出是苏柔。她比当年更艳丽了。手里拎着的锦袋绣着金线,一看便价值不菲。
半个时辰后,三人一同走出客栈。安儿被他俩一左一右牵着。临上马车前,
沈砚还在她腰上捏了一把。苏柔嗔怪地拍开他的手,脸上却带着笑。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意识到痛感之后才发觉掌心在滴血。马车终于往庙会方向驶去。我跟在后面,
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周末的庙会人山人海,正好能掩住我的踪迹。我戴上帷帽,
将匕首藏在袖中,混在人群里,像个普通逛庙会的妇人。“柔姨!我要吃糖画!
”安儿的喊声从不远处传来。“现在不行。”苏柔的声音甜得发腻,
“我们先去那边的茶摊歇脚。”“可是爹爹答应我的!”“听柔姨的话。
”沈砚摸了摸安儿的头。我站在隔壁茶摊的幌子下,指尖紧紧攥着块碎银。斜对面的茶桌旁。
沈砚的手自然地搭在苏柔腰间。三人围坐的模样,倒像模像样的一家三口。
他们选的位置就在隔壁,中间只隔了道竹帘,说话声能听得一清二楚。
安儿拿着个小风车在旁边玩。他的父亲却只顾着给苏柔剥橘子。“爹爹!你看我!
”安儿举着风车转圈。沈砚头也没抬,手指在苏柔耳朵上划着圈。“嗯,厉害。
”他敷衍地应了句。嘴唇已经凑近苏柔的耳畔。竹帘缝隙里,
苏柔的声音飘过来:“什么时候跟她说?我受够了偷偷摸摸的日子。”“再等等。
”沈砚的声音带着喘息,“等那笔货款到了,我就......”“等多久?
”苏柔的声音突然拔高,“你说过这月就休了她的!”“小声点!”沈砚压低声音,
“孩子在呢。”“他迟早要认我这个新娘亲。”苏柔的冷笑让我脊背发凉,
“反正族老们定会把孩子判给你。”他们竟盘算到这份上。就在我咬着牙听着这些时,
突然意识到——安儿不见了!
我四处张望后迅速看到:他被两个戴斗笠的人引着往庙会后巷走!那两人脚步急促,
还时不时回头张望。而沈砚和苏柔正凑在一起看新买的珠钗,浑然不觉儿子不见了。“安儿!
回来!”我冲出去想喊,却被茶棚的柱子绊了一下。心头的不安瞬间炸开。
我拔腿就往后巷追。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卷着沙尘刮过来,天猛地暗了。6远处雷声滚滚。
街边小贩开始收拾摊位喊着要下大雨。赶庙会的人纷纷往屋檐下挤,
豆大的雨点瞬间砸了下来。突然,巷口传来安儿带着哭腔的呼喊:“爹爹!我被人抓住了!
爹爹......”随后是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安儿!!”我甩掉身上的包袱,
疯了似的冲进雨里往巷口跑。雨水打在脸上生疼,混着眼泪滑进嘴里。又苦又涩。
我好恨自己刚才绊了那一下。恨自己没盯紧他!要是安儿真有个三长两短,
我......不敢再想。我努力让脚下跑得更快,丝毫不顾及裙摆被泥水溅得湿透。
等我赶到巷口时,只看到地上掉落着安儿的小风车和哨子,在地面上淋着雨。“安儿!安儿!
”我疯了似的在人群里穿梭呼喊,抓住个挑担子的老汉就问,“看到个穿蓝布衫的小男孩吗?
这么高,刚被两个男子带走了!”老汉指了指巷尾:“往那边跑了!两个戴斗笠的,
抓着个孩子......”我顺着他指的方向追过去,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几乎喘不上气。不!安儿不能有事!我猛地回头看,沈砚和苏柔的身影才慢悠悠从茶摊出来。
二人还笑得春光满面。我冲过去抓住沈砚的衣襟:“安儿被人拐走了!你刚才在干什么?!
”“什么?”沈砚愣了一下,随即皱眉,“怎么会?刚刚我们在茶摊,安儿说要自己出去逛,
我就随他去了。那么大个孩子还能走丢啊?”苏柔在一旁拉他:“沈郎,
安儿好像真的不见了。”我一把推开她:“**!都怪你!”“你疯了?”沈砚甩开我的手,
“丢了孩子我跟柔儿也着急!”“你们两个也急?”我看着他身后的苏柔,突然笑出声,
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等你们找到,我儿早被卖去千里之外了!
”我转身就顺着路人指的方向快马加鞭赶去码头,沈砚和苏柔的说话声被雨声盖在身后。
码头边停着几艘乌篷船。其中一艘正准备解缆。我疯了似的冲过去,
扒着船舷往里看——安儿被捆着手脚塞在船舱角落,嘴里塞着布团,正闭着眼睛倒在一边。
“安儿!”我伸手去够。船家举着篙子打过来,“疯婆子!滚开!”沈砚带着人赶来,
见状怒吼。“给我拦住船!”混乱中,从那人怀里掉出个东西——是我给安儿的平安符。
我扑过去捡起符。指尖触到布料上的湿痕。才发现那是血。再仔细看,安儿的衣裳渗着红,
不知伤在了哪里。“安儿!娘在这!”我嘶喊着,看着家丁们和人贩子扭打在一起。
沈砚冲过来将安儿从船舱抱出来,孩子软软地靠在他怀里,眼睛半睁半闭。“快找大夫!
”沈砚的声音终于带了慌。可附近的医馆都已关门避雨。我抱着安儿往城里跑,
他的小手在我怀里渐渐变冷。“安儿,别睡,
跟娘说说话......”我不停地拍着他的背,“你不是要吃糖画吗?
娘给你买最大的......”他没有回应,小小的身体越来越沉。
等终于找到一家开门的药铺,大夫诊脉后摇了摇头,叹着气退到一旁。
“不可能......”我抱着安儿跪在地上,一遍遍地擦他脸上的泥,“安儿,看看娘,
你看看娘啊......”沈砚站在门口,苏柔怯生生地拉他袖子。他看了一眼,
对苏柔说:“没关系,你先回去,这里我处理。”我抬头看他,雨水从屋檐滴落。
砸在他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滚。”我说。“什么?”“我说滚!
”我抓起药罐砸过去,“你不配碰我儿!”药罐在他脚边碎裂,沈砚踉跄后退。
看着我怀里的安儿,突然蹲下身捂着脸。“安儿,爹对不起你啊!”“你不是他爹。
”我轻轻抚着安儿冰冷的脸颊,“安儿,你没有他这么个爹!”雨还在下。
药铺的灯笼在风里摇晃,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抱着安儿坐在地上。
听着沈砚压抑的哭声,只觉得浑身发冷。7安儿出殡那日,苏柔竟还敢踏进门!“节哀。
”身后传来虚伪的关切,像淬了毒的针。我猛地回头,
目光死死钉在她头上——那支赤金点翠步摇,晃得人眼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