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吉董。
他显然是从洗手间里出来，刚洗过手，正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脸上，依旧是那副标志性的和煦笑容，眼神仍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审视与锐利。
“夏夏？”他温和地开口。
林芝夏的心猛地一沉，刚刚平复些许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她快速调整面部表情，挤出恭敬得体的微笑：“吉董好。”心里却在哀嚎：刚送走姐姐，又撞上姐夫！郑家今晚是轮番上阵考验她的临场反应吗？！
吉董微微颔首，似乎真的只是随意寒暄，但抛出的问题却直接切入核心：“你在至恒做律师助理，刚入行，很辛苦吧？”他语气里带着长辈式的关怀，“听老何说律师助理实习期的工资，很低？就算熬到转正，在至恒这样的大所，扣除五险一金，到手……也就不到一万？”
来了！林芝夏心里咯噔一下——她跟吉董拢共也就见过三次，这种并不算亲近的关系下，看似随意的闲聊，往往别有目的。她脸上维持着标准化的笑容，语气里多了几分谦逊：“至恒的待遇在业内算是第一梯队的水平，毕竟平台和资源有目共睹。不过……就像您说的，我才刚入行不久，还在学习阶段。”
吉董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向前踱了一小步，距离拉近，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年轻人懂得沉淀是好事。”他微微点头，似是赞许，话锋却陡然一转，抛出一根橄榄枝来：“不过，我们集团法务部最近正好在扩充团队，缺几个像你这样，高学历又肯吃苦的年轻人。至恒的平台是不错，但论起成长空间和福利待遇，吉氏肯定更有优势。你说对吧，夏夏？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过来试试？我跟老何打声招呼就行，至恒那边你不用担心。”
他语气轻松，仿佛是在邀请她去喝杯咖啡，而不是提供一份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吉氏集团法务部的offer。
这是在——BOSS直聘？
而且是面对面的、由集团掌舵人亲自发出的邀请！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大老板亲自赏饭吃！巨大的诱惑扑面而来，林芝夏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然而，理智在关键时刻拉了她一把——她跟郑司农可是假结婚！而且协议期是一年！若是连工作都跟郑家人扯上关系，怕是不妥。
凭借着一种本能的警惕和对自己处境的清醒认知，她随即婉言拒绝，笑容模式调整成感激中带着遗憾：“吉董，真的……非常感谢您的赏识和提携！不过，”她微微欠身，放低姿态，语气诚恳，“我才刚刚踏入律师这一行，连门槛都没完全摸清楚，根基实在太浅了。何律虽然严格，但跟着他能接触到最核心的实务操作，这对一个新人来说，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历练机会。”
她停顿了下，用余光观察上位者的反应，对方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林芝夏鼓起勇气表达了自己的职业规划（临时起意版）：“我想，至少踏踏实实地在至恒锻炼几年，把基础打牢，等到真正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如果……那时集团法务部有合适的学习交流机会，我一定第一个报名！”
林芝夏的回答得听起来滴水不漏。一番话，情真意切，逻辑清晰，姿态放得足够低，理由也足够充分。她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在郑家这短短几个小时，先是被郑司农的姐姐灵魂拷问，紧接着又被他姐夫BOSS直聘，简直是一场高强度、无间歇的“混合双打”，瞬间榨干了她库存告急的演技。
睿智如吉董，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答案，脸上并无不悦的神情，反而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朝林芝夏轻轻点了点头：“年轻人有想法，沉得住气，挺好。那就随你，好好干。”他不再多言，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对晚辈的职业发展的关怀。
林芝夏刚松了口气，准备找个借口溜去洗手间，忽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保密！她“嫁”给郑司农的事，可不能被何律知道！
冷汗瞬间从后背渗出。她猛地抬头，看向正准备转身离开的吉董，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颤抖：“吉董！哦不……姐夫！”她迅速改口，试图拉近一点关系，“还……还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语气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请求。
吉董停下脚步，转过身，带着询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林芝夏迎上那曾让她畏惧的目光，字斟句酌：“就是……我跟老郑认识并闪婚的事，您是知道的，”她观察着吉董的表情，他只是微微颔首，“娱乐圈是非多，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掀起轩然**。而且，我刚到律所不久，还在实习期，只想凭自己的努力站稳脚跟。如果……如果因为私人关系，让律所的同事，特别是何律，知道了我的……呃，家庭情况，我怕……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和议论，甚至可能会影响整个至恒对我专业能力的判断……大家会觉得我是靠关系进来的……总之，会对工作造成困扰。”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所以……所以能不能请姐夫……帮忙保密？特别是对何律保密？”说完，心悬在半空，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吉董的回应。她脑海里已经不受控制地浮现——律所的同事特别是何律知道她嫁入豪门，嫁的还是叔圈顶流郑司农……“关系户”、“花瓶”这样的标签一定会牢牢地贴在她身上，那她所有的努力就会白费，那绝对是比现在辛苦一百倍的地狱模式！
吉董没有说话，深邃的目光却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仿佛在衡量她话语里的真实意图。短暂的沉默后，他缓缓点了点头：“放心。我明白。”旋即转身离去。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是一颗强效定心丸。
林芝夏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长长地吁了口气。今晚的郑家之行，真是步步惊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