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眼的拍品

不起眼的拍品

主角:林风王老板
作者:此生千岁楼不凡

不起眼的拍品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08-15

拍卖行“聚珍阁”的厚重玻璃门无声滑开,冷气裹着昂贵的檀香气味扑面而来,

像一只无形的手,把门外七月的燥热狠狠推了回去。林风微微缩了下肩膀,

这冷气开得能冻住骨头,和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格格不入。

他怀里抱着厚厚一摞拍卖图录,纸张边缘锋利得像刀片,硌得手臂生疼。“林风!

磨蹭什么呢?”一声粗嘎的呵斥像鞭子一样抽过来。王老板,聚珍阁的首席鉴定师,

腆着标志性的圆肚子,稀疏的几缕头发顽强地盖在油亮的头皮上。

他捏着一支昂贵的玳瑁壳钢笔,不耐烦地敲打着玻璃柜台,发出刺耳的“哒哒”声,

眼睛斜睨着林风,像看一件碍眼的旧家具。“图录!送到VIP贵宾室去!还有,

茶水间那套汝窑茶具,赶紧给我清洗干净!贵客马上就到,手脚麻利点!

”林风低低应了一声“是”,声音轻得几乎被中央空调的低鸣吞没。他抱着图录,

快步穿过大厅。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他模糊的影子,

一个穿着廉价衣物、毫不起眼的年轻人,

在那些身着定制西装、腕戴名表、低声交谈的藏家和富豪中间,像一粒误入金矿的砂砾。

几个衣着光鲜的同事擦肩而过,投来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优越感。

林风早已习惯,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些,径直走向茶水间。

茶水间弥漫着廉价速溶咖啡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林风拧开水龙头,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那套号称价值连城的汝窑茶具——天青色的釉面温润如玉,

开片纹路细密如冰裂。他洗得格外仔细,手指感受着瓷器特有的冰凉和细腻。忽然,

外面大厅的喧闹声浪猛地拔高了一截,似乎有什么重头拍品登场了。林风擦干手,

端起准备好的茶盘,上面是几杯刚沏好的顶级龙井,茶叶在澄澈的水中舒展沉浮。

他走进拍卖厅。聚光灯炽烈地打在中央展示台上,

一件青花瓷盘正被小心地置于天鹅绒衬垫上。盘子不大,青花发色显得有些暗淡沉闷,

绘的是缠枝莲纹,布局略显局促,边角处似乎还蒙着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灰。

在周围那些璀璨夺目的玉器、金佛、色彩艳丽的珐琅彩器映衬下,它显得灰头土脸,

毫不起眼。展示牌上清晰地标注着:“清中期·仿康熙青花缠枝莲纹盘(仅供参考,

疑为后仿)”。“嗤——”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

王老板正陪在一位穿着考究藏青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身边。

他伸出一根肥短的手指,遥遥点着那青花盘,声音洪亮得足以让半个大厅都听见:“李总,

您瞧瞧?这种货色也敢上我们聚珍阁的拍台?典型的‘地摊货’水准!青花发色死板,

画工匠气十足,釉面贼光刺眼,连个像样的火石红都烧不出来!

也就糊弄糊弄那些刚入行、啥都不懂的外行冤大头!”他边说边摇头,

脸上堆满了职业性的鄙夷,仿佛多看那盘子一眼都玷污了他高贵的眼睛。林风端着茶盘,

恰好从展台侧面走过。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目光被那只灰扑扑的盘子牢牢吸住。

那暗淡的青花,那略显生硬的缠枝莲纹,那边缘的积灰……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仿佛捕捉到了某种常人难以察觉的密码。“喂!林风!”王老板尖锐的呵斥声再次炸响,

带着被冒犯的怒气,“看什么看?懂个屁!赶紧把茶给贵客送过去!别在这儿挡着路碍眼!

”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林风脸上。林风猛地回神,端着茶盘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指节有些泛白。他低下头,迅速将茶水分发给李总和其他几位围观的客人。李总接过茶,

看都没看林风一眼,只是对王老板笑道:“王老师果然慧眼如炬,有您把关,

我们这些买家才放心啊!”“那是自然!”王老板得意地捋了捋他那几根珍贵的头发,

胸脯挺得更高,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我王某人在这行当摸爬滚打三十年,

经手的真品赝品不计其数,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李总您放心,今天您看中的那件重器,

绝对万无一失!”林风默默退到角落的阴影里,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只被王老板唾弃为“地摊货”的青花盘。大厅里,

关于其他拍品的竞价声此起彼伏,金槌落下的脆响宣告着又一件珍玩易主。只有那只青花盘,

孤零零地躺在展示台上,无人问津,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弃儿。

王老板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时不时瞥一眼那盘子,眼神里满是“果然如此”的轻蔑。

拍卖间隙,林风被指派去整理一堆散落在后台鉴定室的资料。

空气里混杂着旧纸张、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樟脑味。他蹲在地上,

将一页页散落的纸张分门别类。角落里,一只硕大的锦盒敞开着,

里面正是李总志在必得的那件“明成化青花缠枝莲纹玉壶春瓶”。瓶子线条流畅优美,

青花发色幽蓝深沉,釉面温润如玉,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难掩其华美。

展示牌上标注着:“明·成化官窑青花缠枝莲纹玉壶春瓶(经王守德先生权威鉴定)”。

林风整理资料的手停了下来。出于一种近乎本能的谨慎,他凑近了些,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那精美绝伦的瓶身。瓶腹的缠枝莲纹繁复华丽,

青花深入胎骨,晕散自然……一切都显得完美无瑕。然而,

就在他目光掠过瓶底那圈涩胎无釉的底足时,一点极其微弱的异样感攫住了他。他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将瓶子倾斜一个极小的角度。光线从侧面切入瓶底内壁。

就在足墙内侧与瓶腹连接处,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釉面融为一体的浅淡痕迹显现出来。

那不是磕碰或划痕,更像是一种……极其高明的修补。

修补所用的材料颜色与周围釉色几乎一致,若非特定角度和光线,

以及林风那近乎苛刻的专注力,绝难发现。林风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抬头,想开口,

喉咙却有些发紧。就在这时,同事小李抱着一叠新的拍品照片走了进来。

他看到林风蹲在玉壶春瓶旁,神色专注,立刻猜到了几分,赶紧放下照片,几步上前,

一把拽住林风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压低了声音急道:“喂!林风!你发什么呆呢?

又想干什么?那可是王老板亲自鉴定、拍着胸脯保证的真品!李总的心头好!几百万的东西!

你别自讨没趣!王老板的面子你也敢驳?还想不想在这儿待了?

”小李的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林风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目光从那道微不可查的修补痕迹上移开。他看着小李紧张的脸,

又想到王老板那倨傲的神情和李总志在必得的样子,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他默默地低下头,继续整理那些散乱的资料,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发现从未发生过。只是,那瓶子底足内壁那道幽灵般的痕迹,

已深深烙在他的眼底。拍卖继续进行,气氛逐渐升温。终于,轮到了那只备受冷落的青花盘。

拍卖师清了清嗓子,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例行公事:“下一件拍品,编号073,

清中期仿康熙青花缠枝莲纹盘,起拍价,人民币五千元。有感兴趣的藏家吗?

”大厅里一片沉寂。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单调的嘶嘶声。藏家们或低头翻看图录,

或与同伴耳语,无人举牌。连象征性的试探都没有。五千块,

对于在场动辄挥金如土的买家来说,微不足道,但这盘子实在太过“寒酸”,

连捡漏的兴趣都勾不起来。王老板站在李总旁边,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仿佛早已预料到这种结局。他侧过头,

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清的声音对李总说:“您瞧瞧,我说什么来着?

这种一眼假的玩意儿,白送都嫌占地方。纯粹是浪费大家时间!

”他语气里的优越感几乎要溢出来。拍卖师环视全场,等待了几秒,无人应答。他微微摇头,

举起了手中的拍卖槌,准备宣布流拍。“五千元,第一次……五千元,

第二次……”就在那乌木槌头即将落下、宣判这只盘子彻底成为废物的瞬间——“抱歉,

”一个清朗而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潭,

瞬间打破了拍卖厅的沉闷,“我能说两句吗?”所有目光,惊愕的、疑惑的、看热闹的,

齐刷刷地循声聚焦。聚焦在那个刚从角落阴影里走出来的年轻人身上。

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在满堂华服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是林风。

拍卖师举着槌,僵在半空,一脸错愕。王老板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

随即被难以置信的暴怒取代。他猛地转过身,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一根肥短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风的鼻尖上,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羞辱而扭曲变调:“你?!

林风!你算个什么东西?!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胡言乱语?滚出去!立刻给我滚出去!

”他咆哮着,唾沫横飞,恨不得立刻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实习生撕碎。然而,

林风像是完全没听到王老板的咆哮,也没看到那些聚焦在他身上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

他的眼神沉静如深潭,只牢牢锁定着展示台上那只灰扑扑的青花盘。“王老师,

”他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王老板的怒吼,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件东西,您恐怕看走眼了。它,不是仿品。”“放屁!”王老板气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

厉声打断,“你一个端茶倒水的,懂什么青花瓷?满嘴胡吣!”林风没有理会他的辱骂,

迈步走向展示台。他的步伐很稳,没有丝毫迟疑。聚光灯打在他身上,

将那件旧T恤照得更加寒酸,可他此刻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锐利。

他走到展台旁,隔着玻璃罩,指向盘子的几个关键部位。“诸位请看,”他的声音沉稳有力,

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确的测量,“首先,青花发色。乍看沉闷,但细观其深处,

色泽蓝中泛紫,深沉内敛,且深入胎骨,晕散自然。这不是普通国产钴料能达到的效果。

这是早已失传的‘陂塘青’钴料特有的发色特征,只存在于明末清初短暂时期,

康熙早期官窑偶有使用。”大厅里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有人下意识地拿起手边的放大镜。林风的手指指向盘子的胎体边缘:“再看胎质。

看似不够细腻,但细察断面,可见胎骨坚实,糯白感极强。

这是景德镇高岭土在特定窑温下形成的‘糯米汁’质感,仿品多用普通瓷土,

烧不出这种莹润内蕴的玉骨感。”议论声更大了。王老板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想反驳,

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林风的目光最后落在盘底的款识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底款。

”他微微俯身,指向那青花双圈内的“康熙御制”四字楷书款。“笔道硬朗,顿挫有力。

关键在于这双圈——线条清晰,无丝毫晕散模糊,且圈内无釉,形成自然的涩胎效果。

这是康熙早期官窑试烧品特有的‘双圈无釉’工艺,工艺极其复杂苛刻,后世仿品,

无论多么高明,都难以完全复制这种历经岁月形成的独特‘火气’和胎釉结合处的微妙过渡。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全场震惊的脸庞,最后落在王老板那张由青转白、写满惊骇的脸上,

语气斩钉截铁:“综合以上特征,这绝非清中期仿品,而是康熙早期官窑试制的精品!

存世量,据我所知,公私收藏记录相加,绝不超过三件!它被灰尘掩盖,被成见遮蔽,

但它的价值,不该被埋没。”死寂!绝对的死寂!拍卖厅里落针可闻,

只有人们粗重的呼吸声和空调的嗡鸣。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论断震住了。

一个被呼来喝去的实习生,竟然当众推翻了首席鉴定师的结论,还说得如此条理清晰,

证据确凿!这简直打败了他们的认知!“不可能!一派胡言!”王老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猛地跳了起来,声音尖利刺耳,带着垂死挣扎的疯狂,“什么‘陂塘青’!什么‘糯米汁’!

什么‘双圈无釉’!都是你瞎编的!你就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丑!”他挥舞着手臂,

试图用音量压制林风,但色厉内荏,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冷汗。就在这时,前排贵宾席上,

一位一直闭目养神、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正是拍卖行特邀的重量级顾问,

在圈内德高望重的马老。马老没有理会王老板的咆哮,

慢悠悠地从随身的紫檀木匣里取出一只精巧的高倍放大镜,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向展台。

他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王老板的叫嚣戛然而止,紧张地盯着马老。

李总也屏住了呼吸。马老凑近玻璃罩,将放大镜对准林风刚才指出的几个关键点,

看得极其仔细、极其缓慢。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大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终于,马老缓缓直起腰,

布满皱纹的脸上先是惊愕,随即涌起难以抑制的激动红光。

他猛地用拐杖重重一顿光洁的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苍老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好!好眼力!好见识!”他连说了三个好字,

目光灼灼地看向林风,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激赏,“小……小林先生所言,句句是真!

这青花发色,这胎骨质感,尤其是这底款工艺……确凿无疑!这就是康熙早期官窑的试制品!

稀世珍宝!稀世珍宝啊!”他转向拍卖师,声音洪亮,“此盘,绝非仿品!是真品!重器!

”“轰——!”马老这斩钉截铁的鉴定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一瓢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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