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清晨。

白沫如常放置点心盒，正要转身。身后竹门“吱呀”一声，毫无预兆地开了。

迟寒站在门内。

霜白内门弟子服纤尘不染，衬得身形孤峭挺拔。

右臂包扎妥当，衣袖垂落。

他不像白沫看到的其他修仙者，要么空有一身腱子肉，看着很油腻;要么瘦弱的感觉连剑都拿不起来。他是刚好匀称的，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种。

不过白沫最喜欢他的眼睛，那双眸似寒潭淬了碎星，冰层下暗涌的漩涡，好似稍微不注意就掉进了万丈深渊。

此时此景，她有些恶趣味的想，“这样好看的眼睛染上情欲会是什么样子？”

而他也同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带着审视的穿透力，仿佛要洞穿她的灵魂。

竹林晨风拂过，带来他身上清冽如雪后松针的冷冽气息，瞬间压过点心的甜香。

白沫脚步顿住，似被惊到，纤瘦肩膀瑟缩一下，飞快低头，长睫如受惊蝶翼颤动，遮住所有情绪。双手紧张交叠身前，指尖绞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不安：

“迟…迟寒师兄…早、早安。我…做了些点心，清心草做的，想着…师兄疗伤辛苦，或许能…清火宁神…”

声音渐低，头垂得更低，露出白皙脆弱、线条优美的后颈，在晨光下泛着微光。

迟寒的目光未在点心上停留一秒。视线如无形冰锥，钉在白沫低垂的脸上，声音冷冽得不带一丝起伏，字字如冰珠砸落：

“拿走。”

空气凝滞，风声骤停。

白沫身体几不可查一晃，仿佛被冰冷字眼砸得站立不稳。绞紧的手指指节泛白。她慢慢抬头，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极其勉强、带着歉意的笑，脆弱如水浮冰。

眼眶微红，水汽氤氲却倔强不落。

“对…对不起，师兄…”声音带着细微哽咽，强自压抑，“我…我这就拿走…打扰了…”她说着，微微弯腰，动作迟缓地去端点盒，单薄背影透着浓重委屈与可怜。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粗糙盒沿时，迟寒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更沉更硬，带着驱赶：

“我说，拿走。”

白沫伸出的手猛地僵在半空，指尖微颤。维持半弯腰姿势，如凝固石像。几息后，她才极其缓慢地、仿佛耗尽力气直起身。未再碰点盒，也未再看迟寒一眼，深深吸气，努力挺直单薄脊背，转身，一步一步，朝着竹林小径走去。

脚步缓慢，每一步都带着伤者的虚弱沉重，肩膀垮塌，方才强撑的脆弱委屈此刻毫无掩饰地流露，像被暴雨淋透、无处可去的雏鸟。

背影在翠竹掩映下，孤寂萧索。

迟寒依旧站在门口，挺拔如松，冷硬如冰雕。直到那抹纤细落寞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竹林尽头，他都未曾离开。

目光落在石阶上孤零零的粗陶点心盒。

敞开的盒内，几块碧绿如玉、散发清甜微苦气息的点心静静躺着，如初春凝结的露珠。

薄削的唇抿成更紧更冷的直线。

垂在身侧的手指，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竹林清风吹过，拂动霜白衣袂，带来远处药圃生机勃勃的气息，却吹不散鼻端那缕若有似无的、固执的甜香。

他盯着点心，眼神幽深难辨。

许久，倏然转身，袍袖带起冷风，“砰”一声，竹门重重关上，隔绝一切。

竹门紧闭的日子又持续了几日。点心盒依旧每日清晨出现，傍晚仍是原封不动。

两人仿佛隔着无形的墙，进行着一场沉默的拉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