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打开木匣，里面铺着素色的锦缎，柔软顺滑，将卷轴小心翼翼地裹在其中，生怕磨损了珍贵的画绢。他伸出手指，轻轻将卷轴从锦缎中取出，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初生的婴儿。卷轴很长，他不得不将案上的文件往旁边挪了挪，腾出足够的空间。随着卷轴一点点展开，画中的江山渐渐清晰——青绿的山峦层叠起伏，用石青和石绿渲染的山体，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真的有阳光洒在山上，让每一寸山石都充满了生机；江面上泛着粼粼波光，用金线勾勒的波浪，随着烛火的摇曳，像是在缓缓流动，仿佛能听到江水潺潺的声音；岸边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连窗棂上的花纹都清晰可见，亭台里隐约有仕女的身影，身姿窈窕，衣袂飘飘，仿佛下一秒就要走出亭台，赏玩这江边春色。

最妙的是左下角的湖边，一个穿着浅碧色襦裙的少女正蹲在石头上，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她手里捏着片柳叶，指尖微微弯曲，似乎要往水里扔，连裙摆上沾着的露珠都画得栩栩如生，晶莹剔透，仿佛一碰就会滴落。少女的眉眼弯弯，睫毛纤长，嘴角带着点狡黠的笑意，眼神灵动得像是含着一汪春水，竟像是下一秒就要从画里跳出来，对着人眨眼睛似的。

“好一幅《千里江山图》。”沈庭渊的声音里多了几分难得的柔和，他俯身细看，目光落在那少女的脸上，心中竟莫名地觉得亲切，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他伸出手，想要触碰画中的柳叶，指尖还未碰到画绢，一阵清脆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软乎乎的，还带着点抱怨：“哎呀，这地方怎么这么冷啊？我刚才不是还在博物馆的恒温展厅里吗？那展厅里暖烘烘的，还有空调吹，温度一直保持在二十二度，舒服得很，哪像这里，冷得我骨头都要冻僵了！”

沈庭渊的动作猛地一顿，指尖悬在半空，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他迅速抬头看向四周，书房里除了他和陈默，再无旁人。陈默正低头整理文件，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神情专注，显然是什么都没听见。窗外的风雪声传来，呜呜的，像是在哭泣，却没有其他异样的声音。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谁在说话？”沈庭渊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军人特有的威严，目光锐利地扫过书房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案上的佩枪，手指握住枪柄，冰凉的触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他常年在军营，对周遭的动静向来敏感，这声音近得仿佛就在耳边，像是有人贴着他的耳朵说话，却又透着股虚无缥缈的劲儿，让人抓不住源头。

陈默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抬头，眼中满是疑惑：“将军，没人说话啊？是不是外面的风雪声吵到您了？方才我听着风势大了些，雪也下得更密了，要不要让下人把窗户再关紧些？或者再加个火盆，让书房更暖和些？”他说着，就要转身去关窗，脚步轻快，显然是想尽快为沈庭渊解决问题。

“不必。”沈庭渊皱了皱眉，目光再次扫过书房的每一个角落。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从四书五经到军事理论，整齐地排列着，书脊上的字迹清晰可见；屏风是水墨山水画的样式，挡在书房的角落，后面空荡荡的，没有藏身之处；连房梁上都仔细看了，没有任何异样，只有灰尘在烛火的映照下轻轻浮动。他重新看向画轴，那声音却没再响起。或许是连日征战太累，精神太过紧绷，出现了幻听？他摇了摇头，将这荒唐的念头压下去，继续欣赏古画，只是目光再落在那少女身上时，总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仿佛少女的眼神，比刚才更灵动了些，像是真的在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