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躺在姜念的手心，像一块烙铁。

她看着母亲平静却无比坚决的眼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边是暴怒如雷，严令禁止她触碰的父亲。

一边是虚弱无力，却执意要她取来的母亲。

这个家，已经从暗流汹涌，变成了泾渭分明。

她被夹在中间，无从选择。

不，她有选择。

她的心，已经偏向了母亲。

那个从她记事起，就永远温柔，永远隐忍的女人。

她应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姜念再次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

她蹑手蹑脚，像个小偷。

客厅里一片漆黑，父亲书房的门紧闭着，门缝下透出一点微光，还有隐约的烟味。

他还没睡。

姜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敢开灯，摸黑进了父母的卧室。

空气中还残留着父亲白天暴怒的气息。

她深吸一口气，搬来凳子，再次爬上衣柜顶层。

盒子……不见了。

姜念的心一沉。

被爸爸藏起来了。

会藏在哪里？

书房。

一定是书房。

那个他反锁了门，待了一下午的地方。

姜念从卧室出来，悄悄走到书房门口。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是睡着了，还是在等她自投罗网？

她不敢赌。

就在她准备放弃，明天再想办法的时候，书房的门，从里面“咔哒”一声，开了。

江卫国走了出来，满身烟味，一脸疲惫。

他看到门口的姜念，愣了一下，眼神复杂。

“还没睡？”

“准备睡了。”姜念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江卫国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向主卧，关上了门。

他没有反锁。

姜念的心跳得飞快。

机会！

她等了几分钟，确定父亲没有再出来的迹象，立刻闪身进了书房。

书房里一片狼藉。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桌上，地上，都是他翻找东西的痕迹。

他在找什么？

姜念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

书柜，抽屉，保险箱……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书桌底下。

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暗格。

她蹲下身，打开暗格。

那个老旧的木盒子，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姜念的心狂跳起来，她抱起盒子，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怀里的盒子，沉甸甸的。

她看着手心里的那把小钥匙，颤抖着，**了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

姜念的心，也跟着这声轻响，被提到了最高处。

她缓缓地，打开了盒盖。

没有金银珠宝，没有房产地契。

满满一盒，全是信。

信纸已经泛黄，边角都已磨损，看得出被翻阅了无数次。

姜念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的一封。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娟秀的收件人。

“苏晚收。”

是妈妈的名字。

她抽出信纸，展开。

一股陈旧的墨水味扑面而来。

字迹遒劲有力，却又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温柔。

和父亲那龙飞凤凤舞的字迹，完全不同。

“晚晚，见字如面。”

“这是我到西北的第三十天，这里风沙很大，天很蓝，和你信里说的一样。只是，没有你。”

“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收到你的信。你的字，你的话，像这里最甜的哈密瓜，能解我所有的苦。”

“想你，念你。勿回，一切安好。”

信的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字。

“民。”

民？

江为民。

姜念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她疯了一样，拆开了第二封，第三封……

每一封信，都是写给苏晚的。

每一封信的落款，都是那个“民”字。

这些信，不是情书，却胜似情书。

字里行间，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实的思念和牵挂。

他说，他想她。

他说，他会尽快完成任务，回去见她。

他说，他给她带了这里最漂亮的石头，等回去亲手交给她。

他说，让她等他。

姜念一封一封地看下去，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原来……

原来是真的。

母亲和叔叔，他们曾经……

她看到了最后一封信。

那封信的信纸，比其他的都要新一些，但上面有几滴干涸的水渍，像是眼泪。

“晚晚，对不起。”

“任务出了意外，我可能……回不去了。”

“不要等我，找个好人，嫁了吧。忘了我。”

“这一生，能与你相遇，是我最大的幸运。”

“若有来生……”

“保重。”

落款，依旧是那个“民”字。

姜念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信纸上，和几十年前的泪痕，融为一体。

这就是结局吗？

叔叔让她别等了，然后爸爸出现了，照顾了伤心欲绝的妈妈，最后他们走到了一起。

如果只是这样，爸爸为什么要那么暴怒？为什么要说出“他该死在外面”这样恶毒的话？

不对。

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姜念擦干眼泪，把信一封封叠好，放回盒子里。

在盒子的最底层，她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物件。

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块玉。

不，是半块玉。

一块被人从中间，工整地断开的，龙凤纹样的玉佩。

这是……定情信物？

姜念的心猛地一抽。

她把盒子重新锁好，藏在自己的衣柜深处。

天快亮了。

她一夜未眠，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她要去医院。

她要把这个盒子，交到母亲手上。

她要听母亲，亲口告诉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姜念带着一身疲惫和满腹心事，再次推开病房的门时，却愣住了。

病房里，不止母亲一个人。

江为民，她的叔叔，正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给母亲喂着一碗粥。

他的动作那么自然，那么温柔。

而苏晚，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吃着。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静谧。

仿佛他们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相处了半辈子。

姜念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直到苏晚看到了她，朝她招了招手。

“念念，你来了。”

江为民也回过头，看到姜念，他站起身，有些局促。

“我……我听说她醒了，就过来看看。”

姜念点点头，走了进去，将手里的保温桶放在桌上。

“爸让我送来的。”

她故意加重了“爸”这个字。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苏晚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放下碗，对江为民说：“你先回去吧，我想和念念单独聊聊。”

江为民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姜念，点了点头。

“好，我晚点再来看你。”

他走到门口，经过姜念身边时，脚步停顿了一下。

“你爸爸他……他没为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