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icu抢救的那天，我选择在公司上班。舅舅闯进公司，求我去看我妈一眼，
我冷冷看着他说：“她要死就去死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舅舅一巴掌拍在我的脸上，
对我大吼：“你就是一个没有心的白眼狼。”公司的人都来指责我。我的情绪彻底失控，
对着所有人大吼。“你们被自己的妈妈抛弃过吗？
”“你们听到过自己的妈妈亲口说后悔生自己了吗？”1我已经崩溃了，捂着脸，
淡淡地说起过去。2008年，爸爸妈妈第一次带我回老家，我当时四岁还没上学。
村里的同龄小孩，不知道从哪听到的谣言。捂着肚子嘲笑我：“快看，小傻子来了。
”“哈哈哈哈……她妈妈是大傻子，大傻子生下小傻子！”我气疯了把妈妈带到他们面前，
炫耀自己头上的帽子。“我妈妈可能干了，我头上的帽子就是她织的。
”“我妈妈还会织毛衣。”“她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村里有几个大妈坐在一边，
看着我和妈妈窃窃私语。“看到没，小傻子带着大傻子出来溜街了。”我吼了回去，
“我才不傻，我的妈妈也不傻！”几个大妈瞬间笑了起来。
“你见过有傻子承认自己是傻子吗？”“你妈妈是傻子，你也是傻子。”我刚想去打她们，
我妈把我扯了回去。我第一次看见无比清醒的妈妈。她冷冷地看着我，
一字一句说：“我真的很后悔生了你。”当时我很小，却也听明白了这句话。我很早熟，
知道妈妈脑子确实有问题。可当我听到妈妈说后悔生我这几个字，我的心还是一阵剧痛，
我感觉自己的心碎成了泥沙。妈妈捡起一块石头赶走了那些大妈。她冷着脸抱起我，
往集市上走。我问她我们去哪。她说：“我带你去见外婆。”我们坐上去县城了车。
到了县城，她把我放在马路边，揉了揉我的头发，笑着说：“你在这里等妈妈，
妈妈去买你最爱吃的糖果。”我点点头，站在原地，却在转身时看见妈妈上了私家车。
她无情地丢下了我。距离很远，我拼尽全力追着私家车大喊。“妈妈…妈妈别不要妞妞。
”“妞妞很乖的，妞妞以后会乖乖听妈妈的话。”她没下车。她真的抛弃我了，
真的不要我了。那晚我被好心人送到警局，在警局过了一个月才被家里人领回去。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反问他们：“如果是你们，你们会原谅你们的妈妈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跟我玩的同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人死了就真的死了，到时候你想见你妈都见不到了。”我对舅舅说：“你回去吧，
我不会原谅她的。”舅舅劝我：“你妈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你先跟我回去，
到时候你妈醒来了，我让她解释。”我拽开舅舅的手，回到工位上工作。舅舅盯着我的后背，
淡淡地说：“你真的好冷漠。”“你妈说得对，我要是有这样的女儿，我也会后悔生你。
”2这句话像一根刺扎进心里，让我的呼吸不自觉收紧。舅舅走后，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出来。同事拿着纸巾给我擦眼泪。我捂着脸，心头悲伤波涛汹涌。
如果妈妈只是抛弃过我，我大概还能原谅她。毕竟她的精神不太正常，
谁会跟一个傻子过意不去。但她让我心寒的远不止这些。我被送回家那天，
她一脸不满地看着我，歇斯底里地问我：“你怎么还回来？离开这个家不好吗？！
”我很想问她难道我不该回这个家吗？难道她真的不爱我吗？看着她那双如墨的眸子，
我想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心里难受极了，大声质问她：“不爱我又为什么要生我？
为什么不在我出生的时候掐死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我说的话好像伤害到了她。她看着我的眼睛，眼泪一颗一颗掉落。
她的眼泪像一把又一把刀子，刀刀割着我的心脏。我不懂，
为什么她要用最伤人的话来伤害自己爱的人。我讨厌她，也讨厌自己。后来，
我奋发图强学习，越考越远，见到她的次数越来越少，
从一个星期见一次到一个月见一次再到一个学期见一次。2021年冬天，
因为疫情我在家上网课一直没有去学校。这段时间我妈没有恢复正常，傻乎乎的。虽然她傻，
但是她会做饭，而且做的都是我爱吃的菜。我在家的这些天，
她总是做好饭后傻乎乎地走进我的房间，像个孩子一样抱住我说：“宝宝，
妈妈给你做了小龙虾，辣椒炒肉，还有麻婆豆腐。”我笑着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个吻。
“那我们一起去吃吧。”她笑嘻嘻地拍巴掌，拉着我的手去餐桌上，按着我坐在椅子上。
然后帮我去打饭，端到我面前，给我夹菜。我心里的怨恨渐渐地放下，
甚至在怪自己居然跟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妈妈置气。这段时间，我跟妈妈的关系好了不少。
她做饭，我就帮她切菜。她帮我织毛衣，我就在一边帮她整理毛线。……但一个星期后，
妈妈突然清醒了，找到我谈话。她冷冰冰地看着我说：“你都二十岁了，该有自己的家了，
别一直赖在我家不肯走。”她特意咬重了“我家”这两个字。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说：“我是你的女儿，你在说什么胡话，精神不正常了吗？
”她静静地看着我，晚风吹在我的身上，我不由地缩了缩身子。
她这个样子不像是发疯的样子。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她这是要像我四岁那样，再次赶走我。
这里明明是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家，我却像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外人。当晚她跟我爸吵了一架，
房间里都是东西砸地上的声音。噼里啪啦。
我爸从房间走出来跟我说：“你去婶婶家先借住几天，过几天就回学校吧。
”他给我塞了两千块钱。我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爸爸没看我一眼，我心里明白，
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真正爱我。我一个人拿着皮箱去敲婶子家的门。
婶子穿着睡衣打开门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3“怎么了吗？大晚上的过来敲门。
”我话还没说，眼泪倒先掉下来了。“婶婶……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在你这里住几天，
三天后就开学了，到时候我就走。”婶子有点嫌弃，但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她带我进门，
顺便把身上的外套遮我身上。“你爸妈也是的，大冬天的你穿了一件睡裙就出来了，
他们也不知道给你加点衣服。”眼睛发酸湿润，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婶子，眼泪掉个不停。
嘴里一直在说：“谢谢你”当晚，我跟弟弟挤在一个房间，凉席随便一扔就是我睡的地方。
我想起今天早上，妈妈很贴心地帮狗子穿了一件自己做的衣服，笑着说：“狗狗，
我们一辈子生活在一起好不好？”在她心里原来我连一只狗都不如。晚上没有吃饭，
我的肚子咕咕叫。我又饿又委屈，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弟弟在一边安慰我：“你伤心也没有用，伯母脑子本来就不好，你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
”是啊，她是一个傻子，我跟傻子计较什么。可她是傻子也不能这样欺负我吧？三天后，
我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自己给自己挣生活费。学校开学了我就立马回学校。自从那天起，
我再也没有回过家。我忍住眼泪，投入到工作中。下班后，我在门口看见了舅舅。
我知道他肯定又是来劝我的，直接忽视，绕道而行。他好像看见了我，抓住我的手，“妞妞，
你跟我走，现在走还能来得及。”“万一你妈没有抢救过来你还能看她最后一面。
”我挣脱他的手，淡淡道：“我是不会回去的。”舅舅的目光锁在我的脸上，
有些苍白无力地问道：“难道你妈就没有对你好过吗？何必纠结过去？”我冷笑一声，
“对我好？”2023年，我在外面实习，过年的时候，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家。实习很累，
期间我跟几个同事还闹得不愉快，受了不少气。而且这边的人都快走完了，空荡荡的，
我一个女孩子有点害怕。我其实很想回家看看。我打电话给爸妈。电话接通，
爸爸寒暄了几句。我刚要开口说过年回家。爸爸开口了。“今年你别回来了，
你妈清醒的时候总是跟我说不想见到你。”“我怕你回来，她的情绪又激动，
到时候我跟她又要吵架，她的病情又会加重。”爸爸长吁一口气，
无可奈何地说：“为了**病情有好转，以后你还是少回家吧。”他还在继续说，
我什么也听不见挂了电话。明明我有家的，可我的家人好像都不希望我回去。
我就好像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连回家都不配。广东很冷清，
我和一起来实习的同学找了一份夜班**。每天熬夜刷盘子，擦桌子，
拖地……我的腰累得直不起来。拿到工资的那晚，爸爸打电话给我了。我心里居然在想，
万一是他们想我了呢？电话接通。“妞妞，你那有没有钱啊？我和你妈过年要花不少钱，
家里的家具也该换了。”我问他们要多少钱。他们直接说狮子大开口：“不多，就十万。
”“钱你打卡上就行，不用特意回家一趟。”我的心猛然沉入谷底。
4我以为今天是过年的日子，哪怕他们不希望我回去，至少能打个电话过来。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他们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哪怕就一丁点都没有。
我冷笑着对电话那头说：“钱我会打过去，以后我们别再联系，这个家我也不会再回去。
”电话挂断，我直接把辛辛苦苦攒的五万块钱，又问同事借了点钱一起打过去。可笑吧，
我的助学贷款都还没有还完。他们当真一点都不为我考虑。我抬起头，眼泪早已经模糊视线。
“舅舅，现在你还觉得她对我好吗？”舅舅没有说话，思考了好久才结巴出一句话。
“就算是这样，你妈也爱过你啊，母女哪有隔夜仇？”我自嘲般大笑起来，“是啊，
她也爱过我，她爱我爱到把我的尊严都践踏完了！”“我本来就不奢望亲情了，
可她把我的爱情也毁了！”2024年春，我遇见了祁一帆，
他像雨后的伞一点一点治愈我的内心。我们谈了半年恋爱后准备结婚。
婚姻大事我还是希望能得到父母的祝福。那天我带着祁一帆去老家见我的爸妈。
这一次妈妈见到我情绪没有激动，而是像从前一样傻乎乎的抱着我。“宝宝，
妈妈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好想你了。”“你看妈妈准备给你织帽子，颜色是你最喜欢的哦，
你喜不喜欢啊？”她拿着克莱因蓝毛线笑嘻嘻的看着我。被她伤害了一次又一次的我，
这一次客套性笑着说：“只要是妈妈做的我就喜欢。”她笑嘻嘻地看着我，放下毛线去做饭。
整场饭吃下来，我们都很开心。可我万万没想到，婚礼那天会发生意外。
妈妈突然把桌子掀了，对着祁一帆大吼：“我不允许你娶妞妞。”“像你这样的人不配！
”我生平第一次很大声地吼了我妈。“妈，我知道你精神不正常，很容易情绪失控，
可今天是我的婚礼，你不要闹了好不好？给我一点尊严行不行？
”周围的人早就坐在一起笑着窃窃私语。“大傻子发癫了，这不婚礼怕是办不下去了。
”“这就是天意，傻子的女儿怎么配得上这么好的夫婿？”我妈低着头，意外地冲了出去。
祁一帆见我着急第一时间跑出去，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滴滴滴滴——一辆大货车出现，
祁一帆推开了我妈，汽车直接从他的身上压过。地面瞬间一摊血。
而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我抬头看着舅舅，“你觉得我该原谅她吗？
”“我做不到！”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毫不犹豫上去，舅舅叫了车跟在我身后。
最后我还是心软让他进屋了。“你今晚在沙发上过夜吧，实在不行我给钱给你，你去住酒店。
”“我妈…你就算一直说我也不会原谅她。”舅舅刚想说什么，他的电话**响起。
是爸爸打来的视频电话。电话接通，妈妈苍白的脸浮现在屏幕上。多年不见，她有白头发了，
脸上的肉也少了。“妞妞……妈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费劲咽了一口气，
再次说话已经气游如丝。“妞妞……妞妞…妈妈……从来都没有……后悔生过……你。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用尽全力说完最后一句话。“妞妞……妈妈爱你。
”滴滴滴滴——她的手垂下，瞳孔涣散。5眼泪早就模糊视线，
我抓住舅舅的手才没让自己跌倒。这么久了，我终于听到妈妈说爱我了。
可为什么偏偏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说爱我。我站在原地，心痛到无法呼吸。当晚，
我和舅舅连夜回家给妈妈办葬礼。妈妈去世在医院，
村里人说死在外面的人不能在家里办葬礼。所以妈妈的葬礼是在村里的河边办的。
爸爸回来时，手里抱着妈妈的骨灰盒。我和舅舅找了殡仪馆帮妈妈买了一口大棺材。
葬礼第二天，我跪在妈妈的灵牌前，无论怎么都哭不出来。我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总之心里空荡荡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