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是被他妈的哭哭啼醒的。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趿拉着鞋走了出来。
顾长生是村里有名的“俊后生”,皮肤白净,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上辈子,林晚秋就是被他这个副好皮囊骗了。
以为嫁了一个知冷知热的,无意嫁了一个好吃懒做的白眼狼。
“一大早丧什么丧!”顾长生不耐烦地吼道。
“长生啊!你快管管你媳妇儿!”张桂芬的胳膊哭诉,“她,她要拿斧子砍我!她还说要离婚!”
顾长生皱起眉头。
他看向院子里的林晚秋。
晨光下,她站得笔直,手持斧子,脸色冷得像冰。
这个女人,昨天还温顺得像只小绵羊。
今天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顾长生最要面子。
新婚第二天,媳妇闹着要离婚,还要砍婆婆。
这传出去了,他顾长生的脸往哪搁?
“林晚秋!你发什么疯!”顾长生厉声喝道,“还不赶紧把斧子放下!给我妈道歉!”
又是这种命令的语气。
上辈子她听了三十年了。
林晚秋冷笑一声,非但没有放下,而是把斧子往地上一斩!
“咚”的一声,木屑四溅。
“道歉?”林晚秋抬头看他,“顾长生,你妈一大早冲进我房间,指着我鼻子骂我是丧门星,是贱皮子,是顾家的牛马。”
“她让我伺候你们一家老小。”
“你怎么不让她给我道歉?”
顾长生的脸瞬间红了。
他不自觉地到林晚秋敢当着他的面把这些话说出来。
“你!”
“长生,你听听,你听听!”张桂又开始撒泼,“她还敢顶嘴!这种女人娶回来有什么用?休了她!必须休了她!”
顾长生被紧张得头疼。
他娶林晚秋,一是图她漂亮,二是图她诚实肯干。
可不是娶回来当祖宗的。
他压下火气,摆出惯常的伪善正面。
“晚秋,我知道你刚嫁过来不习惯。妈她年纪大了,说话直,你多担待点。”
“你先把斧子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
“要是上辈子,林晚秋就被他这副“好好说”的嘴脸骗过去了。
可惜,她不是上辈子的林晚秋了。
“没什么好说的。”林晚秋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今天,就预留路。”
“一,离婚。”
“二,分家。”
“你选一个。”
顾长生和张桂芬都愣住了。
离婚?
这年代,离婚比天还严重。
林晚秋的娘家恐怕知道她刚结婚就闹离婚,非打断她的腿就不行了。
顾长生断定她不敢。
“林晚秋,你别不知好歹!”顾长生脸色阴沉下来,“我告诉你,想离婚,门都没有!我顾家丢不起这个人!”
“那是分家了?”林晚秋立即接话。
顾长生一噎。
分家?
分家更不可能!
他爸死得早,家里就他一个壮劳力。
他妈,他弟,他妹,全指望他养活。
现在娶了媳妇,相当于多了一个免费劳动力,他怎么可能放手?
“分什么家?刚结婚就分家,你安什么心?”张桂芬尖叫起来,“你是想带我这个老婆子扫地出门吗?”
“我告诉你林晚秋,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分家!你就得伺候我!”
“是吗?”
林晚秋突然笑了。
她提着斧子,一步步走向厨房。
顾家是三间大瓦房,厨房在侧面。
张桂芬和顾长生不知道自己要走,下意识地回忆着过去。
只见林晚秋走到厨房门口,看着那口盛着全家口粮的大水缸。
她举起了斧子。
“林晚秋你来!”顾长生大惊失色。
“既然不分家,那就是一家人。”林晚秋面无表情,“一家人,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们不让我好过。”
“那今天这顿饭,谁也别吃了!”
说完,她狠狠一斧子劈了下去!
“哗啦——”
水缸应声而碎!
水混着泥沙,流了地。
张桂芬睁大眼睛看着水缸碎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惨叫。
“我的缸啊!!”
这口缸,可是她攒了好几年钱才买的!
“疯子!你这个疯子!”
顾长生也气疯了,冲上来就要抢斧子。
林晚秋侧身一躲,斧子横在胸前。
“顾长生,你再上一步试试!”
她的眼神太狠,太绝绝。
顾长生竟然不敢真的动了。
“你砸了缸,我们喝什么!”他色厉内荏地吼。
“你们不是说我是牛马吗?”林晚秋冷笑,“牛马渴了,去井里打水。你们渴了,自己去挑。”
“让我伺候你们?”
“下辈子吧!”
“林晚秋!”顾长生暴跳如雷。
“别喊了。”林晚秋把斧子往地上一摔,“顾长生,我只给你半天时间。”
“或者,叫村长来,办离婚。”
“或者,叫族老来,分家。”
“如果到中午,你再不给我答复。”
林晚秋指着屋顶的房梁,“我就去拿根绳子,吊死在你家堂屋。”
“我倒要看看,你顾长生新婚第二天就逼死了媳妇,以后在这个村里还怎么做人!”
说完,她又重新安置了新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院子里,左侧下顾长生和张桂芬,对着一地狼藉,面面相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