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像是在猜谜。
顾长风每天只点最简单的菜,土豆丝、炒豆芽、冬瓜汤……全都是素的。
而且他的要求一成不变:不放姜蒜,口要轻。
我绞尽了脑汁。
没有了姜蒜这些提味的猛料,我就得在食材本身和火候上下功夫。
炒土豆丝,我把土-豆切得细如发丝,在水里反复淘洗掉淀粉,保证口感清脆。炒的时候油温要高,动作要快,出锅前只撒盐和一点点葱花。
冬瓜汤,我用几块钱一斤的猪大骨,先焯水去腥,然后用最小的火慢慢吊出高汤,再把浮油撇得干干净净,用这清澈的汤去煮冬瓜,汤色奶白,味道鲜美,却一点不油腻。
顾长风依旧是那个样子。
每天沉默地来,沉默地吃,把我做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沉默地走。
一句话都没有。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做饭,而是在参加一场无声的考试,考官还不告诉我成绩。
这天中午,我照例给他做好了饭,左等右等却不见他回来。
眼看饭菜就要凉了,我心里有点急。
正当我准备把菜端回锅里热一热的时候,办公室的刘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小林,快,厂长胃病犯了,在办公室趴着呢,你赶紧熬点粥送过去!”
我心里一惊,来不及多想,赶紧淘米生火。
我没熬白粥,而是从我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了一小撮晒干的陈皮和几颗红枣。这是我妈怕我水土不服,特意让我从老家带来的。
陈皮理气健脾,红枣养胃补血,对付老胃病最好了。
我把陈皮和红枣跟米一起下锅,用小火慢慢熬着,等粥变得粘稠软糯,米油都熬出来的时候,才盛进保温饭盒里。
我提着饭盒,第一次走进了厂长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一排书柜,收拾得一尘不染,跟他的人一样,透着一股清冷。
顾长风趴在桌子上,一手捂着胃,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都白了。
听到开门声,他勉强抬起头,看到是我,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厂长,刘姐说您胃不舒服,我给您熬了点粥。”我把饭盒放在他桌上,打开盖子。
一股带着陈皮清香和红枣甜香的热气瞬间弥漫开来。
顾长风紧皱的眉头,似乎松动了一丝。
他看了看那碗黄澄澄、热腾腾的粥,又看了看我,声音有些沙哑:“有心了。”
这是他第一次,除了命令之外,对我说的话。
他拿起勺子,慢慢地喝了一口。
温热的粥顺着食道滑下,像一股暖流,瞬间抚慰了他绞痛的胃。
他喝得很慢,一勺接着一勺,直到把一整盒粥都喝完了。
喝完,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色好看了许多。
“这是什么粥?”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c觉的好奇。
“陈皮红枣粥,养胃的。”我老实回答。
他点了点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半晌,他才睁开眼,看着我:“你以前……学过医?”
我摇了摇头:“没有,我奶奶教的。她说,药补不如食补,吃对了东西,比吃药还管用。”
“你奶奶?”
“嗯,我奶奶以前是给大户人家做饭的厨子。”我说起奶奶,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和自豪。
顾长风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有种我看不懂的深意。
“以后,我的饭,你就看着做吧。”他忽然说,“不用再问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