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陆骁像被这声音烫了一下,猛地回过神。他几步冲到紧闭的房门前,抬起手想敲门,指关节悬在半空,却迟迟落不下去。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沉默。
“晚晚?”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干涩发紧,“你开开门,我们好好谈谈,行不行?”
没有回应。门板冰冷地拒绝着他。
“晚晚,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陆骁的声音带上了哀求,额头抵着冰凉的门板,“我不该开你的车,更不该……不该让那个苏娜坐副驾!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你信我一次!”
门内依旧一片死寂。陆骁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坠进了冰窟窿。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在门口来回踱步,像只困兽。解释的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最后,他颓然地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门,一夜无眠。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江晚彻底把他当成了空气。早上,他起床时,她已经出门了。晚上,他回来,她卧室的门永远紧闭。餐桌上,他做的饭,她一口不动,宁愿自己点外卖。偶尔在客厅狭路相逢,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眼神直接穿透他,仿佛他只是个碍眼的摆设。
陆骁试过各种方法。买花,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被江晚面无表情地扔进了垃圾桶。做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香气四溢,她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点了份麻辣烫。低声下气地道歉、保证,换来的只有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和那扇永远对他关闭的房门。
挫败感和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紧了陆骁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喘不过气。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江晚这次是真的怒了,怒到他那些惯用的哄人伎俩,统统失效。
这天是周六。陆骁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早早起来,想趁江晚还没醒,给她熬个养胃的小米粥。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客房(这几天他都被迫睡在客房),却发现主卧的门开着一条缝,里面没人。
他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到客厅。江晚正站在穿衣镜前,背对着他。
她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装套裙,衬得她腰细腿长,气质干练又不失柔美。脸上化了淡妆,唇色是饱满诱人的豆沙红,头发松松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她正对着镜子,仔细地调整着耳垂上那枚小巧精致的珍珠耳钉。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整个人都在发光。陆骁看得有些失神,心里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打扮得这么漂亮,要去哪?见谁?
“晚晚,”陆骁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带着宿醉般的沙哑,“今天……要出门?”
江晚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像看一个陌生人。她没回答,只是拿起放在玄关柜子上的车钥匙——是她那辆白色奥迪的钥匙。
“你去哪?我送你?”陆骁赶紧上前一步,带着讨好的意味。
“不用。”江晚终于开口,声音冷淡得像冰水,“车,我自己开。”她特意加重了“我自己”三个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在陆骁的痛处。
她拉开门,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陆骁所有想说的话。
陆骁僵在原地,心里那点不安像野草一样疯长。他冲到窗边,扒着窗帘往下看。很快,那辆熟悉的白色奥迪驶出了小区大门,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干等着!陆骁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转了几圈,猛地抓起自己的手机。他记得江晚的手机有位置共享,是他以前死皮赖脸非要给她装上的,美其名曰“安全第一”。他手忙脚乱地打开那个定位软件,心脏“怦怦”狂跳。
地图上,代表江晚位置的小圆点,正朝着市中心的方向移动,最终停在了“蓝岸咖啡”的标记点上。
蓝岸咖啡?陆骁脑子里“嗡”的一声。那是家很有情调的网红咖啡馆,环境优雅,私密性好,是情侣约会、闺蜜小聚的热门地点。江晚打扮得那么漂亮,一个人跑去那里喝咖啡?鬼才信!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陆骁抓起玄关上的另一把车钥匙(他自己的那辆旧大众),连鞋都顾不上换好,趿拉着就冲出了门。他发动车子,油门踩得轰轰作响,朝着市中心的方向疾驰而去。一路上,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画面,每一个都让他心口发紧,手心冒汗。
周末的市中心,车流如织。陆骁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才在离“蓝岸咖啡”一个路口的地方找到了个停车位。他几乎是跑着过去的,额头上全是汗,后背也湿了一片。
他一把推开蓝岸咖啡那扇沉重的玻璃门,带着一身狼狈的燥热闯了进去。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空气中,咖啡的醇香弥漫,三三两两的客人低声交谈着,气氛慵懒而惬意。陆骁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急切地扫过整个空间。
靠窗最里面,那个被绿植半掩着的卡座。
他看到了江晚。
她正坐在那里,脸上带着他这几天从未见过的、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明媚的笑容。她微微侧着身,姿态放松,正和对面的男人说着什么。
那个男人……陆骁的瞳孔猛地一缩。
很年轻,看起来顶多二十五六岁。穿着件简单的白色T恤,外面套了件浅灰色的休闲运动外套,身材高大挺拔,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紧实,充满了年轻的力量感。一张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眉眼深邃,是那种阳光又带着点野性的帅气。此刻,他正专注地看着江晚,嘴角也噙着笑意。
陆骁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江晚的手上。
她纤细的手指,正捏着一把小巧的银色甜品勺。勺子里,盛着一小块淋着咖啡酒和可可粉的提拉米苏。她微微倾身,手臂越过小小的咖啡桌,正把那勺甜点,无比自然地、带着点亲昵意味地,递向对面那个年轻男人的嘴边。
那个男人没有丝毫犹豫,很自然地微微低头,张嘴,含住了勺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陆骁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那张违章照片里,苏娜紧贴着他的画面,和眼前江晚喂那个男人吃甜点的画面,疯狂地在他脑海里重叠、撕扯!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恐慌、愤怒和巨大耻辱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江晚!”
一声嘶哑的、几乎变了调的怒吼,猛地炸响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所有的低语声、音乐声,瞬间被这声怒吼盖过。客人们惊愕地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那个双眼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像头发怒公牛的男人。
江晚的动作顿住了。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门**怒的陆骁,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最后只剩下冰冷的平静。她甚至没有放下手里的甜品勺,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那个年轻男人也转过头,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警惕,上下打量着陆骁。
陆骁根本顾不上旁人的目光,他眼里只有江晚和她对面那个碍眼的男人。他像一阵风似的冲到卡座前,带倒了旁边一把椅子也浑然不觉。他双手猛地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死死盯着江晚,眼睛红得吓人,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颤抖着:
“老婆!我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