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在油锅里煎得金黄,我往锅里撒了点盐,香味一下子飘了出来。端上桌时,陈父陈母已经坐在桌边了,陈俊杰还没下来。“晓雅的手艺不错啊。”陈父夹了一筷子,笑着说,“比张姐做的清淡,适合我这老嗓子。”
陈母没说话,夹了口饭,眼神却往我身上扫了扫。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陈俊杰下来了,穿件浅蓝的确良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的机械表。他没看桌上的菜,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蛋,慢慢嚼着,没说好不好吃。
“哥,你今天不上班吗?”陈俊峰问。
“上午去公司一趟,下午回来。”陈俊杰放下筷子,喝了口粥,目光突然落在我手背上,“伤口没处理?”
我愣了一下,赶紧把手往身后缩:“没事,快好了。”
他没再追问,拿起公文包就往外走,经过院门口时,正好看见我昨天喂的那只流浪猫——浑身黄毛,瘦得只剩骨头,正蹲在石榴树下叫。陈俊杰脚步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块面包,撕了一半丢过去,然后才开车走了。
我心里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个冷冰冰的大少爷,还会喂流浪猫。
早饭过后,张阿姨让我去把陈俊峰的房间收拾一下。他的房间很整洁,书桌上堆着好几本《诗刊》,还有一本翻开的笔记本,上面写着几行诗:“槐花落满胡同,你踩着晨光走来……”字写得很清秀,像他的人一样。
我小心翼翼地把书摞好,刚要整理床铺,就听见院门口有人喊:“晓雅!晓雅在吗?”
是个女声,挺清脆的。我走到门口,就看见个穿格子布衫的姑娘,扎着马尾,脸上带着雀斑,正笑着挥手:“我是隔壁王家的保姆,我叫小红,张阿姨没跟你提过我?”
“小红姐好,我是林晓雅。”我赶紧让她进来,心里有点高兴——在这陌生的地方,终于有人主动跟我说话了。
小红拉着我坐在石榴树下,压低声音说:“我跟你说,张阿姨那人你得小心点,她最护着自己的位置,之前有个保姆跟你一样,也是农村来的,就因为跟俊峰多说了几句话,被她找了个借口赶走了。”
我心里一紧:“真的?”
“可不是嘛!”小红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昨天我听见她跟你吵,是不是她又找你麻烦了?对了,你有没有丢过东西?之前她还偷藏过我的粮票呢!”
粮票?我心里咯噔一下——早上摸的时候还在,现在……我赶紧摸了摸贴身的衣袋,空的!我脸一下子白了,站起来就往房间跑,翻遍了枕头、抽屉,都没找到那5斤粮票。
“别急别急,”小红跟进来,“我跟你说,她肯定藏在厨房的米缸里!上次她就把我的粮票藏那儿了,说是怕我弄丢,其实就是想刁难我!”
我跟着小红跑到厨房,张阿姨正好不在。小红指了指米缸:“你看,肯定在里头。”我伸手往米缸里摸,果然摸到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正是我的粮票!
我攥着粮票,心里又气又怕。气的是张阿姨太过分,怕的是她要是把这事告诉陈母,我又要挨骂。
“别气,”小红拍了拍我的肩膀,“对付她这种人,你得软着来,别跟她硬刚。她不是喜欢吃苹果吗?你下次买两个给她,她就不会找你麻烦了。”
我点了点头,把粮票重新贴身藏好。正好张阿姨从外面回来,看见我们在厨房,脸色有点不自然:“你们在这儿干啥?”
“没干啥,”我赶紧拿起旁边的苹果,递了一个给她,“张阿姨,刚在院里摘的苹果,您吃。”
张阿姨愣了一下,接过苹果,脸色缓和了点:“嗯,下次干活麻利点。”说完就拿着苹果回了自己房间。
小红冲我眨了眨眼,小声说:“你看,管用吧?”
下午的时候,陈俊峰从学校回来了,还带了本新的《诗刊》,递到我手里:“晓雅,你上次说看不懂,我在上面标了注释,你看看。”
我接过杂志,指尖碰到他的手,有点发烫。翻开第一页,就看见上面用铅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比如“‘炊烟绕屋脊’是说农村的傍晚,跟咱们京市的胡同不一样”。我心里暖暖的,抬头对他笑:“谢谢俊峰哥,你真好。”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你要是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就在这时,陈俊杰开车回来了。他看见我们站在一块儿,手里还拿着《诗刊》,眉头皱了皱,没说话,径直往书房走。我赶紧把杂志往身后藏了藏,心里有点慌——怕他又说我故意接近陈俊峰。
晚饭的时候,陈母突然说:“晓雅,下周俊杰的同学要来家里吃饭,你到时候多做几个菜,别出什么岔子。”
我赶紧答应:“好,陈阿姨,我记着了。”
陈俊杰看了我一眼:“不用太复杂,家常菜就行。”
晚饭后,我收拾碗筷,小红又来找我,塞给我一小包瓜子:“跟你说个事,下周来的那个同学,好像是俊杰的前女友,叫李雪梅,听说家里挺有钱的,你到时候小心点,别被她挑了错。”
李雪梅?前女友?我心里有点不舒服,说不清是为什么。
回到房间,我把陈俊峰给我的《诗刊》翻开,看着上面的注释,心里却乱得很。张阿姨的刁难、陈俊杰的怀疑、还有那个没见过面的李雪梅……我突然有点怕,怕自己在陈家待不下去,怕凑不齐爹的药钱。
我摸出贴身的药方,借着台灯的光看了看,发现边角比早上更磨损了——好像有人动过?我心里一下子凉了——难道是张阿姨?还是……陈俊杰?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汽车的声音,是陈俊杰出去了。我走到窗边,看见他的车停在胡同口,他从车里出来,手里拿着个电话——那时候的电话还是黑色的,很大一个,他对着电话说了几句,声音不大,但我隐约听见了“青霉素”三个字。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在查青霉素?他是不是真的看到我的药方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那张药方上,我攥着药方的手,满是冷汗。我不知道,这个晚上陈俊杰的电话,会让我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更加复杂;更不知道,那个叫李雪梅的女人,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