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血色重生锣鼓敲得震天响,我混在人群里,死死盯着街上那个骑在白马上的人。
萧景焕穿着一身大红官袍,戴着乌纱帽,胸前的大红花在太阳底下晃得人眼睛疼。
周围的姑娘们都在小声尖叫:“快看探花郎!长得真俊啊!”“听说他还没娶亲呢!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我盯着那张曾经让我爱到发疯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脑子里往事不断浮现,上一世萧景焕假惺惺地帮我描眉,我小产时他装出来的难过,
还有他搂着柳如烟,骗我说“她就是个远房表妹”时,直到临死才知道这都是他的算计。
“呕——”我赶紧捂住嘴,酸水都快冲到嗓子眼了。转身就往人群外挤,
身后丫鬟碧桃忙追着我地喊,声音中还带着丝丝惊喜:“公子!您慢点!”我没理她,
像被鬼追似的往前跑。身上这套男装的下摆被人踩得乱七八糟,头发也散了,
可我顾不上这些。一路小跑回到丞相府后院的梨树林里,我才敢停下。“**!
”碧桃追上来,看到我满手是血,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我抬眼看向碧桃,
她的脸还是圆圆的,带着未脱的稚气,但那双眼睛……我太熟悉了。
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悸,和一种近乎惨烈的清醒。
就像我们在诏狱最后见面时,她被打得断了肋骨,却还是用尽全力朝我摇头,
嘴唇翕动着说“别信……”“碧桃。”我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她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却又不是害怕,更像是一种不敢置信的狂喜,
混杂着彻骨的恨,“您也……回来了?”我看着她手背上的红痕,那是去年端汤时被烫的,
留了个浅浅的疤。前世她死的时候,那道疤还在,像条丑陋的虫子。这一世,
碧桃和我双双重生了。前世,我们主仆二人相依为命,尽管我们如此卑微让步了,
他们还是不给我们半点活路......一阵痛楚袭来,我低头一看,
才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抠进了老梨树的树皮里,血珠顺着树皮的纹路流下来,
看着有点吓人。“**您手流了好多血,小桃给您去拿药包扎。”“没事。
”我扯了块帕子随便缠了缠,抬头看见旁边池塘,清澈的池水映照出我十四岁的脸。
没有怀孕时的憔悴,没有临死前的绝望,更没有喝了那碗堕胎药后的痛苦。
2前尘往事梨花院的月光看着挺温柔,可我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冷。**在窗边,
手不自觉地摸向肚子,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小生命。三个月大的时候,我晚上翻身,
他还会轻轻踢我一下,好像在跟我说“娘,别怕”。现在才明白,
那是他唯一能给我的温暖。想起前世那碗药,是柳如烟笑着端进来的。她穿了件新的绿裙子,
显得眼睛更水灵了,头上还插着一朵我亲手种的白茉莉。“姐姐,
这是景焕哥特意找的安胎药,说是岭南来的好东西,对孩子好。”她舀了一勺,
吹了又吹才递到我嘴边,指甲缝里还藏着没洗干净的药渣,后来我才知道,
那根本不是安胎药,是能把孩子打下来的红花枯矾水。那时候我爹已经被萧景焕陷害,
气得中风躺床上了。我挺着肚子去求萧景焕,他却坐在书房里,看着柳如烟给他研墨,
淡淡地说:“凌儿,你爹结党营私,是他活该,我要是帮了他,才对不起朝廷。
”那时候我还傻,居然信了他的鬼话,以为他只是公事公办。药喝下去的时候有点铁锈味,
我刚想说有点苦,肚子突然像被一把钝刀子搅着疼,五脏六腑都像要被扯出来。
我疼得蜷在床上,汗把衣服都湿透了,柳如烟却在旁边假惺惺地喊:“哎呀,姐姐怎么了?
景焕哥!快来啊!”萧景焕跑进来的时候,我死死抓着他的袖子,血顺着我的手指流下来,
染红了他的白衣服。“景焕……救救我们的孩子……”我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嫌弃,快得像错觉。他转身喊人去请大夫,声音却平静得可怕:“别慌,
可能就是动了胎气。”可他哪知道,那药有多毒。那天夜里风跟刀子似的,
刮得窗户纸呜呜响。我躺在冰冷的床上,身下的血像决堤的河水,漫过被子,浸透床板,
顺着床脚流到地上,积了一小滩。接生婆来了又走,摇着头说“保不住了”,
柳如烟却端着一碗参汤坐在我旁边喂我,声音甜得发腻:“姐姐,别伤心,你还年轻,
以后有的是机会。倒是景焕哥,为了你爹的事忙了好几天,都瘦了。
”我看着她手腕上那只羊脂玉镯,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嫁妆,萧景焕说“先借如烟戴几天”,
结果就再也没还过。血从嘴角涌出来的时候,我才看清她眼里的笑——那是胜利者的笑,
就像看着一只掉进网里的猎物,慢慢流干最后一滴血。孩子没了的那天,萧景焕守在我床边,
握着我冰凉的手说:“凌儿,别哭,是这孩子跟我们没缘分。”可我半夜疼醒,
却看见他站在走廊里,柳如烟靠在他怀里,他正帮她理好被风吹乱的衣服,
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烟儿,委屈你了,等过阵子她死了,我就娶你进门。
”柳如烟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人都低低地笑了。那笑声像针一样,
密密麻麻扎进我心里,比肚子疼得厉害千万倍。从那以后,我的身子就垮了。
风寒钻进骨头里,每天晚上咳得撕心裂肺,却连一碗正经的药都喝不上。柳如烟掌了家,
给我喝的药总有股霉味,她说“家里没钱了,姐姐就将就点吧”,
转头却用我的嫁妆给自己打了一套金首饰。我去书房找萧景焕,
想求他送我回丞相府看看病重的爹,却撞见他和柳如烟在书桌后面抱在一起。
柳如烟穿着我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看见我进来,故意往萧景焕怀里缩了缩:“景焕哥,
姐姐怎么来了?她身子弱,别过了病气给你。”萧景焕皱着眉看我,
眼神就像在看一块碍事的石头:“你来干嘛?不是让你好好歇着吗?”“我想回家看我爹。
”我的声音哑得像破锣。“不行。”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爹是戴罪之身,
这时候回去,不是让御史弹劾我徇私吗?”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施舍似的同情,“凌儿,
你乖点,等我站稳脚跟,肯定不会亏待你。”可他所谓的“不亏待”,
就是看着我一天天垮下去。我爹去世那天,我跪在雪地里求他让我去送最后一程,
他却把我锁在院子里,让柳如烟在院里赏雪作诗。我听见她笑着说:“景焕哥,你看这雪,
像不像当年沈丞相风光的时候,满大街撒的铜钱?”我咳得越来越厉害,痰里开始带血。
有天夜里咳晕过去,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柴房里,身上盖着发霉的稻草。
柳如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进来,说:“姐姐,这是民间的偏方,治咳嗽很灵的。
”我看着她眼里的狠毒,我明白了她就是想让我死。临死前那几天,我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只能听见萧景焕和柳如烟在正厅里商量我的后事。柳如烟说:“姐姐好歹是丞相的女儿,
要是突然死了,怕是不好看。不如就说她想爹想得太厉害,病死了吧。”萧景焕嗯了一声,
声音里一点感情都没有:“行,就按你说的办。记得让人把她的东西都收起来,
别留下什么念想。”原来,我连让他稍微惦记一下的资格都没有。柳如烟最后来看我的时候,
坐在我床边,用银簪挑着**枯的头发,笑着说:“姐姐,你知道吗?
景焕哥从来没碰过我以外的女人。每次跟你同房后,他都要用艾草使劲洗,说沾了你的味儿,
恶心得一整夜睡不着。”她俯下身,指甲差点戳到我脸上,“还有你那个孩子,
根本不是意外——是我算好的日子,那碗药,就是要让你再也生不了!”“你爹的事,
也是景焕哥一手策划的。他说,只有把你的靠山拔了,你才会像条狗一样听话。
”每句话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浑身难受。我想爬起来掐死她,
可浑身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劲儿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笑着走出去,
裙摆扫过我掉在地上的玉簪——那是我娘给我的及笄礼,被萧景焕故意打碎过一次,
我粘了又粘,最后还是断了。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梨花上,就像前世我血崩的时候,
接生婆慌慌张张的哭喊:“不好啦!少夫人血崩了!快准备后事吧!”那天夜里,
我在柴房里断了气。身边只有一盏快烧完的油灯,和冰冷的稻草。雪花从破窗户缝里飘进来,
落在我脸上,居然比萧景焕的眼神还暖和点。我到死都记得,那碗堕胎药有多苦,
失去孩子有多疼,被最爱的人背叛,有多绝望。3墨痕如刃,
步步为营香炉里的龙涎香燃到了尽头,最后一缕烟缠上窗棂,被春雨打湿在木缝里。
我握着狼毫的手酸麻发胀,指腹磨出了薄茧,眼前铺开的宣纸已有数十张,
萧景焕的笔迹我已练习已三月有余,每张都写着萧景焕最常给柳如烟写的那句“春风十里,
不如卿”。“**,这‘焕’字的捺笔,您现在挑得比萧大人本人还劲。
”碧桃用银簪挑了挑烛芯,火光映在她眼底,那是与我同仇敌忾的冷。她手里捧着的,
是我托爹爹向萧景焕要来的半本残诗稿,那是他少年时练笔的草稿,墨迹里还带着青涩,
却藏着他毕生改不掉的习惯:写“之”字时最后一笔总往右上斜,像把没开刃的刀。
我放下笔,取过那本残稿,指尖划过“烟”字的草写。前世柳如烟总爱拿这字打趣,
说他把“烟”写得像团要烧起来的火,而我那时只觉得,那是他独独给她的温柔。如今想来,
那分明是烧向我沈家满门的鬼火。“碧桃,还记得上一世的上元节,
萧景焕给柳如烟送的那支玉簪吗?”我突然开口,声音被雨声泡得发沉。碧桃一愣,
随即点头:“记得,羊脂玉的,刻了缠枝莲,您当时还说……”“我说‘真好看’,是吗?
”我笑了,拿起新裁的洒金纸,蘸了浓墨,“去把那支簪子从库房找出来,
让暗卫顺着柳如烟的踪迹送过去,就说是‘萧大人怕她路上寒酸,特意让府里送来的’。
”柳如烟此刻正被儋州“选秀”的消息逼得像条丧家犬,萧景焕的“遗物”只会让她更慌。
她越慌,就越会攥紧那支簪子,仿佛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不知那簪子的莲花纹里,
早被我让人刻进了半行小字:“儋州知府亲启,柳氏藏有逆党书信”。雨停时,
我终于写出了最满意的一封“情书”。信里说“待我入翰林,便向沈相求娶,如烟莫怕”,
落款处的“景焕”二字,捺笔收尾时微微一顿,与他给我写庚帖时的笔迹分毫不差。
这停顿是他醉酒后才会有的习惯,去年中秋他在府里宴客,醉后给我写过扇面,
那笔锋我描摹了整整三个月。“儋州那边回话了。”碧桃端来新磨的墨,
墨锭是萧景焕常用的松烟墨,磨出来的汁带着淡淡的松香,“知府说,
柳家已经在变卖祖产打点了,柳如烟昨晚还偷偷跑去找过知府夫人,哭着说情愿去当姑子,
也不愿进宫。”“让知府再加把火。
”我将伪造的情书塞进绣着并蒂莲的锦袋里——这锦袋是去年我亲手绣的,原想送给萧景焕,
如今倒成了送他上路的棺木,“就说‘萧大人在京中已打点妥当,只需柳姑娘暂避风头,
待选秀结束便接她回京’。”柳如烟最信萧景焕的承诺。前世她就是凭着这份信任,
拿着萧景焕写的“保你一世安稳”的字条,在我沈家满门抄斩那天,穿着大红嫁衣,
从城楼上看我爹被斩首。三日后,
暗卫传回消息:柳如烟果然拿着那支玉簪和“萧景焕的承诺”,
跟着假扮商队的暗卫改道去了江南,说是要“等萧大人接她”。而儋州城里,
关于“柳家藏逆党书信”的流言已经传开,知府“顺藤摸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