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纪泽明随父亲拜访客户,到纪家门口时,纪泽明下车却发现顾北川双眼直勾勾望向小轿车。聪明的纪泽明马上知晓其意,便央求父亲纪东来,让顾北川上车体验一番。
顾建国一阵激动与诧异下,驾驶着车子穿过闹市,来到郊外,四处奔腾。顾北川平生第一次坐上进口轿车,心情自然狂喜难抑。
顾建国见儿子兴奋,胆子更是大了起来,一股脑竟开了三四十公里,来到郊外一个乡村。
时值农忙时节,田垄间,乡道上,竟是忙碌的农人。
顾建国正准备掉头回去,不想前头一大一小两只水头挡在路中。
等了好一阵,不见农人赶牛,顾建国只好下车驱赶。见两牛终于各自闪到两边,便加足马车,快速向前。
车子疾驰快跑,突然小牛发疯似的狂跑绕到轿车前方,原来是寻找大牛。
等不及刹车,小牛已重重摔到轿车前方,飞出几米远。顾建国隔着挡风玻璃看了,尽是血肉模糊。那等惨状,不忍直视。
顾建国脑袋一片空白,擦干车前血迹,心情忐忑回到纪家。
也不敢跟纪东来挑明,只称头疼脑胀,染了风寒。便早早携着妻子大小回了家。
再说被撞倒的小牛,原是临镇一户罗姓人家所有。那人赶到时,小牛已被撞身亡,见车已走远,那人悲愤暴怒之下,一下追问,因整个晋州市才寥寥几辆私人轿车,很快得知轿车是纪氏所有。
罗姓农人召集了七八个农人赶到纪家讨要说法。顾建国见祸已闯下,带着妻女一行早已躲进老家旧宅。
当时纪东来不在家,杨婧仪看罗姓农人并未报官,想着对方无非想多赔些钱财,但对方坚决不肯赔钱了事。
急于找顾建国当面对质,便带着一行人赶到顾家旧宅,梅园。
顾家祖上先前也显耀过一阵,到文革时期,划为地主阶级,家被抄,家眷被批斗。顾建国和一堂弟有幸活下来,但从此顾家家徒四壁。
顾家昔日庭院摧毁后,顾建国在原先地基上简略盖起了屋舍,因囊中羞涩,也只用些木料作支撑,杉树皮作屋顶,倒也有支棱起五六屋带小院房屋。
因附近种有大片梅林,祖上故取名梅园。顾家重建之后,顾建国也并未改名。
再说一行人赶到梅园时天色已黑,八十年代电灯并未普及,顾家用的也是煤油灯。顾家四口人常住纪家,平时鲜少回来。
顾建国听得林子外人声嘈杂,定是往家方向过来。一家四口便躲在东边房一间小阁楼大气不敢喘。
忽听吭啷吭啷几声,厅内物件被几个来者摔出巨大响声。几个粗犷男音满口脏话乱骂。
“狗娘生的杂种,有种撞死老子小牛崽,怎么没种出来?”
又听一阵乒乒乓乓,料到屋内桌椅,碗勺已被来者打翻。李氏强咬嘴唇,气得两手直打颤。
“你再不出来,老子见你们全家一次,打一次,打得你儿子跟我小牛崽崽一个样”。
李氏再一听,眉毛都气歪了。任气度再好的李氏也想出去理论一番,幸好顾建国强行拉住,也没暴露。
又听得院内传来一女声:“建国,你出来吧,事情到底怎样,你跟我说明白。有纪家在,你还怕什么?”。
顾建国听出那是杨婧仪声音,想出来又怕连累东家,听到东家这样袒护自己,一阵愧疚,一阵心酸。偷偷掩面哭泣。
只听杨婧仪又大声斥责打翻家具的农人,几人一阵对骂后,安静下来。
“他们找不到人,后来走了吗?”,纪景希打断纪泽明。
“要是走了,也就好了。后面的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纪泽明边摇头边叹气,脸上神色苦闷,思绪又回到几十年前那个晚上的梅园。
杨婧仪见找了半天也不见顾建国一家,便提议一行人先回去,赔偿的事纪家会处理。几个农人又把顾建国祖上十八代骂上一遍,这才作罢。
正准备离开梅园,忽听西边厨房处火光四窜,两个农人仓惶逃出门外,身上衣物带有星星火苗,另外一些农人见了,赶紧扑上去狠踩几脚,总算将火浇灭。
原来,其中一个农人举着煤油灯进厨房,黑暗中打翻灶前油罐,半罐猪油散落在地,光线昏暗,那人踩上一脚,连人带灯摔倒在地。
油灯一散,半樽煤油泼倒在地。偏偏灯芯又燃得正旺,附近煤油滋滋一顿点着,火一下窜到柴火堆。
不到半刻钟,大半间厨房已浓烟密布,火光四起。
不巧顾家房舍全是木料,树皮制成,当日晚间,风势又急,厨房火一起,剩余几间房屋瞬间被火海吞噬。
先前讨赔偿的一行农人,此时全怔怔呆在原地。
慌乱中,杨婧仪寻得一根木棍,挤到几个房屋高声呼喊顾家一家大小名字。可大火燃烧的噼啪声响,夹杂着风声,一下就盖过杨婧仪声音。
浓烟越来越多,火势越来越猛,一行人不得有退到梅园大门外。
好在几个农人虽然骂得脏,但见到灾祸发生,却一个也没溜走。
几个人连滚带爬跑到附近庄子喊人救火,几个人手忙脚乱从梅园外找到一水坑,捡了担破烂木桶,担起水跑向园内。
附近庄子听得梅园失火,大半个村壮年男女,全涌上来,一阵扑来抢后,火势终于被扑灭。
此时顾家大火虽已扑灭,但已一片狼藉,横梁房柱早已焚烧大半,除了一片黢黑,就剩一地木炭焦味。
众人担心顾家人口还在里面,远远举着火把,期待还有一线活口。找了半天,陡然发现东边阁楼处,歪躺着三个人,烧得焦炭似的。
确切来说,是三具尸体,大的两具将小的一左一右紧紧护着。
后来,梅园失火事件被当地报社登上新闻。很快,一行农人还有杨婧仪也被喊去调查,失手烧园的农人也被判刑。
只是,现场只找到三具尸体,从小尸体看,并不属于年至10岁的顾北川。
众人一并疑惑:年幼的顾北川当时在哪里?为何没发现他的尸体?
后来,随着年代久远,此事渐渐被淡忘。梅园顾家便从此退出众人视线,仿佛顾家从未来过这世上。
只是,从此,纪老太便恋上了到寒光寺祈福,一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