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殿前失仪西海龙宫深处,夜明珠将水底照得如同白昼。敖烈站在水晶镜前,
任由侍从为他整理衣冠。银白色的龙鳞铠甲在光线下流转着淡淡光华,
映衬着他年轻而锐利的眉眼。今日是西海龙宫百年一度的祭典,四海龙王齐聚,
更有天庭使者莅临,容不得半点差池。“三弟今日这般郑重,倒让我这做兄长的自惭形秽了。
”门外传来带笑的声音,西海大太子敖摩昂迈步而入。他比敖烈年长数百岁,
早已参与西海政务多年,举止间自带威严。敖烈转身,唇角微扬:“大哥说笑了。
今日天庭使者莅临,总不能失了西海体面。”摩昂走近,替他正了正冠冕,
神色略显凝重:“正是因此,你更要谨言慎行。听闻此次来的不只是寻常仙官,
而是...”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蟹将跪伏在地:“二位殿下,
龙王有请。天庭使者已至正殿,祭典即将开始。”敖烈与兄长对视一眼,整了整衣袖,
随着蟹将向正殿游去。西海龙宫正殿,四海龙王分坐两侧,正中宝座上,
西海龙王敖闰面色肃穆。而在他身侧,一位身着金甲的天将格外引人注目——正是天庭巡使,
巨灵神。敖烈步入殿内,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巨灵神,心中微微一沉。这位天将以傲慢闻名,
今日西海祭典由他代表天庭,恐怕不是好事。祭典开始,四海龙王依次献上祭文,
歌颂天庭威德。殿中歌舞升平,珍珠玛瑙点缀其间,珊瑚摇曳,一派龙宫盛景。
敖烈坐在兄长下首,心思却飘向了别处。
他想起半月前北海龙太子私下与他说的那番话:“如今四海看似尊荣,实则处处受天庭掣肘。
稍有差池,便是削爵贬谪...”“敖烈。”父王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惊醒。敖烈抬头,
见全殿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敖闰龙王面带不悦:“巨灵神使者问话,你为何不答?
”巨灵神捋着长须,似笑非笑:“本神只是好奇,西海三太子对如今天庭治理四海,
可有高见?”敖烈心头一紧,这问题暗藏陷阱。他谨慎答道:“天庭统御三界,
四海得享太平,皆赖天庭恩泽。西海上下,无不感念。”巨灵神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随即又笑道:“听闻三太子近日得了一颗南海夜明珠,光彩非凡,不知可否让本神一观?
”殿内顿时寂静。南海夜明珠乃南海至宝,如何会到了西海三太子手中?
这分明是巨灵神故意刁难。敖烈面色不变,心中却已怒火翻腾。他确实有一颗夜明珠,
却是南海龙公主所赠,二人自**好,此物乃是情谊之证。巨灵神此言,
暗指他窃取南海宝物,这是何等的侮辱。“使者说笑了。”敖烈勉强维持着礼节,
“南海珍宝,怎会在我手中?”巨灵神哈哈大笑:“是吗?那可巧了,
南海龙王前日上报天庭,说失窃了一颗千年夜明珠。本神还以为...”话音未落,
敖烈已霍然起身:“使者此言何意?莫非指控我偷窃?”“敖烈!”敖闰龙王厉声喝止。
但为时已晚。巨灵神面色一沉:“西海三太子,这就是你对待天庭使者的态度?
”敖烈胸膛起伏,年少气盛的他如何受得了这等污蔑。他大步走向殿心,
从怀中取出一颗光华流转的宝珠:“此珠确是南海之物,却是南海三公主亲手所赠,
作为...作为我与她定情之信物!”满殿哗然。南海龙王敖钦猛地站起:“胡言!
我儿何时与你有过婚约?”巨灵神冷笑连连:“好个西海三太子,不仅私定终身,
还敢在祭典之上公然顶撞天庭使者。看来西海,是不把天庭放在眼里了!
”敖烈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他看向父王,只见敖闰面色铁青,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
“不...”他想解释,但已来不及。巨灵神挥手一道金光射出,
化作天庭敕令:“西海龙王三子敖烈,殿前失仪,亵渎天庭,着即剥去仙籍,
打入鹰愁涧思过,等候发落!”两名天兵上前,架住敖烈。他挣扎着看向父王,
希望他能为自己说句话,但敖闰龙王只是闭目不语。在被拖出殿门的那一刻,
敖烈看见兄长摩昂眼中深切的忧虑,也看见四海龙王各异的神色。他忽然明白,今日之事,
远非表面那么简单。第二章鹰愁涧底鹰愁涧,这是一处被三界遗忘的角落。涧水幽深冰冷,
不见天日。四周峭壁如刀削斧劈,高耸入云,将阳光与希望一同隔绝在外。水中没有鱼虾,
壁上没有草木,只有永恒的黑暗与死寂。敖烈被天兵推入涧中,周身法力已被封印大半。
他沉入水底,龙身撞击在尖锐的岩石上,带来钻心的疼痛。“在此静思己过,等候天庭发落!
”天兵冰冷的声音从涧顶传来,随后是法咒念诵声——鹰愁涧的禁制被加固了。
敖烈躺在涧底,任由冰冷的涧水浸透鳞甲。耻辱与愤怒在胸中燃烧,几乎要将他吞噬。
“我没有错...”他对着黑暗低语,“那巨灵神分明是故意挑衅...”但无人回应。
只有水流寂寞的回声,像是嘲笑他的天真与冲动。日升月落,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
敖烈从一开始的愤怒,逐渐变得麻木。他盘踞在涧底最深的洞穴中,拒绝一切光亮,
仿佛这样就能忘记自己的处境。有时,他会想起西海,想起父王与兄长,
想起南海那位有着明亮眼眸的公主。但这些回忆带来的只有更深的痛苦。“为什么?
”他一次次问自己,也问这无情的天地,“为何天庭要对龙族如此苛刻?
为何父王不肯为我说一句话?”偶尔,涧外会传来些许声响——过往仙人的谈笑,
或是妖物的嘶吼。但他们都远离这片被诅咒的水域,仿佛鹰愁涧是什么可怕的瘟疫。
直到某一天,一道清圣祥和的气息惊醒了沉睡中的敖烈。那气息穿透禁制,柔和却不容抗拒。
紧接着,一个声音在他灵台深处响起:“玉龙三太子,你在此处等候取经人。
”敖烈猛地睁开眼。五百年了,这是第一次有外界的声音直接传入他的神识。“谁?
”他警惕地回应,龙身在黑暗中绷紧。金光透过水面,驱散了部分黑暗。敖烈抬头,
看见水面之上隐约现出一尊法相——宝相庄严,手持净瓶,正是观音菩萨。
“吾乃南海观世音,”那声音温和却带着无上威严,“你罪孽深重,本该受天刑处死。
今有大唐僧人奉旨西行求取真经,你可化为白马,载他西去,将功折罪。”取经人?白马?
敖烈心中涌起一股屈辱。他乃西海龙族三太子,纵有罪孽,也轮不到做一个凡僧的坐骑!
“若我不从呢?”他倔强地反问。观音的声音依旧平和,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便永世囚于此地,受尽孤寂之苦。”敖烈沉默了。
五百年的囚禁已让他近乎疯狂,永世...他不敢想象。“...我应允便是。”最终,
他低下了头。观音颔首:“善。不日取经人将至,你好自为之。”金光消散,菩萨法相隐去。
鹰愁涧恢复了黑暗,但敖烈的心中却掀起了波澜。取经人...会是什么模样?是高僧大德,
还是寻常凡僧?不知为何,他心中竟生出一丝期待——无论如何,这总比永世囚禁要好。
又过了数日,就在敖烈开始怀疑菩萨是否已忘记承诺时,涧外再次传来了动静。
这次不是清圣的佛气,而是一种桀骜不驯的妖气,混合着淡淡的檀香。那妖气强大而熟悉,
让敖烈浑身的鳞片都不由自主地竖起。他谨慎地探出一丝神识。
涧边立着三人——宝相庄严的观音,一个穿着锦斓袈裟的凡僧,面目慈和,
而第三个...毛脸雷公嘴,火眼金睛,头戴金箍,手持一根碗口粗的铁棒。
敖烈的神识猛地收回,如同被火焰灼伤。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那个五百年前打上灵霄殿的齐天大圣!观音菩萨的声音传来:“悟空,那便是你师父唐三藏。
三太子,还不现身,拜见你师父?”拜师?拜那个妖猴为师?开什么玩笑!
恐惧与自尊在他心中激烈交战。几乎是本能,他猛地调转龙首,粗长的龙尾在水中狠狠一摆,
搅起大团浑浊的泥浆。庞大的龙身没有丝毫犹豫,
径直朝着鹰愁涧最深处、那黑暗与淤泥更浓厚的巢穴钻去。不去!这浑水,蹚不得!
念头未落。“轰——!!!”整个鹰愁涧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疯狂摇撼。
头顶的岩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大大小小的石块混着淤泥冰雹般砸落。
那道他倚为屏障的禁制结界,如同脆弱的琉璃,在一道沛莫能御的金色冲击下寸寸碎裂。
日光,几百年未曾如此刺目的日光,混着暴烈的妖气与佛光,强行灌入这幽暗的水府。
他还未看清,一只毛茸茸、筋骨虬结的手掌便穿透浑浊的水流,
精准无比地扼住了他刚刚潜入暗流的龙角。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
将他数十丈长的龙身如同拎小蛇般,硬生生从藏身之处拖拽而出!“哗啦——!”水花四溅。
他被狠狠掼在涧边的乱石滩上,浑身湿漉漉,沾满草屑污泥,狼狈不堪。
那毛脸雷公嘴的猴子蹲在一旁的石头上,歪着头,火眼金睛里满是戏谑和一种更深的不耐烦,
龇出尖牙:“小泥鳅,俺老孙的话你也敢当耳旁风?再躲试试?”龙角被扼处传来钻心的痛,
更痛的是那目光,剥皮拆骨,将他那点隐秘的恐惧与傲气看得通透。他伏在碎石上,
龙躯因屈辱和惊惧微微颤抖,竖瞳死死盯着地面,不敢与那猴子对视。“悟空,休得无礼。
”凡僧的声音带着责备。猴子嘻嘻一笑,松了手,跳回唐僧身边。最终,他还是低了头。
在那菩萨的示意和猴子毫不放松的注视下,他收敛了庞大的龙身,依言化作一条细小的白龙,
蜿蜒而上,盘绕在唐僧抬起的手腕上。肌肤相触,能感觉到那凡僧脉搏平稳的跳动,
与他自身几乎要炸开的惊悸截然不同。他蜷缩着,将龙头埋入身躯,
试图掩盖那份无法抑制的颤抖。就在这时,一道尖细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直接刺入他的识海,
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傻龙,抖什么?玉帝老儿在云霄殿上看着呢。”他猛地一僵,
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那声音顿了顿,像是欣赏够了他的反应,才慢悠悠地补充,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你这委屈求全的戏,还得再演几百年。
”第三章戏开幕手腕上的触感冰凉。那细小白龙盘绕的姿态,与其说是依附,
不如说是一种僵硬的禁锢。它将头深深埋入躯环,
仿佛要将自己从这光天化日、从那些或明或暗的注视下彻底藏匿起来。
唐三藏只觉得腕间一沉,一股不同于寻常生灵的微凉气息透肤而入。他低头,
看着这被迫收伏的弟子,眼中掠过一丝怜悯,抬手,指尖欲要抚上那如玉的鳞片,以示安抚。
“师父,上路了。”不等他的指尖落下,孙悟空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那根金箍棒“咚”地一声杵在地上,震得地面微颤。猴子几步蹚到前头,火眼金睛四下一扫,
嘴角咧开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唐僧的手顿住了,终是轻轻叹了口气,收回手,
握紧了九环锡杖。“走吧。”小白龙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
只有紧贴着唐僧脉搏的腹部,能感受到那平稳跳动下,
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属于他自己的、紊乱的悸动。
玉帝在看……演戏……几百年……这几个字在他灵台里反复冲撞,砸得他神魂不稳。
山路崎岖,日头渐毒。孙悟空在前开路,身形矫健,偶尔挥棒扫开拦路的荆棘,
动作间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暴烈。他时不时回头瞥一眼唐僧,目光掠过他腕间时,
总会停留一瞬,那眼神里没有对师弟的关照,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残忍的玩味。
行至一处山涧,水流潺潺。唐僧有些口渴,对孙悟空道:“悟空,去取些水来。
”孙悟空应了一声,却不急着去,反而跳到一块大石上,抓耳挠腮地对着唐僧腕间道:“喂,
那小泥鳅,你本是水族,取水不是你的本行?还要劳烦俺老孙?”小白龙身躯微微一颤,
没有动静。唐僧蹙眉:“悟空,休要胡言。你既去,速速取来便是。”孙悟空嘻嘻一笑,
不再多说,一个筋斗翻去不见了。涧边只剩下唐僧与腕上的白龙。水声淙淙,山风拂过树林,
沙沙作响。这份静谧,却比之前的喧嚣更让小白龙感到窒息。他能感觉到唐僧的体温,
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这凡僧似乎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了一局大棋中,
最重要也最脆弱的那枚棋子,更不知腕上这新收的“弟子”,心头翻涌着何等的惊涛骇浪。
他想起西海龙宫,想起那燃烧的殿上明珠,父王震怒又无奈的脸,想起天庭敕令下来时,
四海龙王那复杂难言的眼神……原来,从那一刻起,或者说,从更早的五百年前起,
他这条命,他这条路,就已不在自己掌控之中了。屈辱吗?自然是屈辱。可那猴子的话,
像一根冰冷的针,扎破了他所有不甘的气泡。不是屈服,是演戏。演给云霄殿上看,
演给诸天神佛看。孙悟空回来了,用不知从哪里摘来的大叶子卷成筒,盛了清水递给唐僧。
唐僧饮水时,有几滴溅落,正落在小白龙的鳞片上。那水珠清澈冰凉,却让他觉得滚烫。
“走吧,师父,前路还长着呢。”孙悟空催促着,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天际流云。
小白龙终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他将埋着的头,稍稍抬起一分,竖瞳透过龙躯的缝隙,
望向西方。天际晚霞初染,云层被镀上一层金红,瑰丽之下,是望不到尽头的苍茫。
演戏……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些许盘绕的力道,
让身躯更自然地贴合在唐僧的手腕上。那姿态,看上去温顺而驯服。只是那冰凉的鳞片之下,
属于龙族的、骄傲的骨血,在这一刻,被一层更冷、更硬的东西包裹了起来。那不是认命,
是一种在绝境中悄然滋生的东西——隐忍。当晚,他们在山间一处破庙歇脚。
唐僧为小白龙起了个名号“敖玉”,取自“玉龙三太子”中的玉字。孙悟空在一旁听着,
嗤笑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夜深人静,唐僧已熟睡。孙悟空不知去了何处巡逻,
破庙中只剩下篝火噼啪的声响。小白龙——如今该叫敖玉了——从唐僧腕上滑下,
在火光中化出人形。那是个银发金瞳的少年,面容俊秀却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
他伸手靠近篝火,感受着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怎么,龙族也怕冷?
”孙悟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敖玉猛地收回手,全身戒备。猴子从梁上跳下,
随手拔了根毫毛,吹口气变出个桃子,啃了一口:“放心,那老和尚睡得沉,雷打不醒。
”敖玉不语,只是警惕地看着他。孙悟空三两口吃完桃子,将桃核随意一扔,
火眼金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俺老孙知道你心里不服气。西海龙宫三太子,何等尊贵,
如今却要扮作牲畜,驮个凡僧西行。”“既知我不服,何必多说。”敖玉终于开口,
声音冷硬。孙悟空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讥诮,
也有几分说不清的复杂:“你以为俺老孙就服气?五百年前,俺老孙打上灵霄殿时,
你还不知在哪个海里玩泥巴呢。”敖玉瞳孔微缩。这话不假,齐天大圣的威名,他自幼听闻。
只是...“那你为何...”“为何屈服?”孙悟空接话,跳上供桌,翘着腿,“小泥鳅,
这世上有些戏,不得不演。有些人,不得不骗。”他指向熟睡的唐僧:“比如这老和尚,
真以为自己是去西天取经普度众生。”又指向西方:“比如灵山上那些佛祖,
真以为俺老孙甘心成佛。”最后,他指向敖玉:“比如你,真以为自己是戴罪立功。
”每说一句,敖玉的脸色就白一分。孙悟空跳下供桌,走到他面前,
压低声音:“告诉你也无妨,这取经本就是个局。天庭要借此整顿西牛贺洲的妖族,
佛门要扩张势力,至于四海龙族...”他故意顿了顿,
看着敖玉骤变的脸色:“不过是顺带收拾罢了。”敖玉猛地站起:“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孙悟空退回阴影中,声音变得飘忽,“记住俺老孙的话,
戏要演**。不止演给玉帝老儿看,也演给灵山看,演给这老和尚看...甚至,
演给彼此看。”话音未落,猴子的身影已消失在庙外夜色中。敖玉独自站在火光里,
只觉得浑身冰冷。他看向熟睡的唐僧,那僧人面容平和,仿佛世间一切疾苦都与他无关。
演戏...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在演。第四章白马非马翌日清晨,唐僧醒来时,
看见的是伏在庙门口的一匹白马。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神骏异常。唯有那双马眼,
不是寻常牲畜的温顺,而是带着某种隐忍的锐利。
“这...”唐僧惊讶地看向一旁的孙悟空。猴子正翘着腿坐在门槛上啃野果,见师父疑问,
漫不经心道:“那小龙变的。总不能真让他盘在您手腕上去西天吧?多碍事。
”唐僧走近白马,轻轻抚摸马鬃。那白马微微一颤,却没有躲闪。“既如此,
你便以马身随行,也省得跋涉之苦。”唐僧温声道,像是解释,又像是安慰。
敖玉——如今是白马了——低下头,掩去眼中的复杂。启程上路,孙悟空在前,
唐僧骑马在后。起初,敖玉还别别扭扭,行走间故意颠簸,试图将背上僧人甩下。
但每当此时,前方的孙悟空就会回头,火眼金睛冷冷一瞥,带着警告。几次之后,
敖玉也认命了,迈步平稳起来。如此行了数日,相安无事。但敖玉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深。
这孙悟空,对外凶悍霸道,对唐僧却多有忍让。而那唐僧,看似寻常凡僧,
但偶尔流露的只言片语,却显露出对佛理的深刻理解,不像全然无知。更重要的是,
他隐隐感觉到,暗处有目光跟随。不是妖气,而是某种更隐秘的监视——来自天庭,
还是灵山?这日,他们行至一处险峻山岭。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间,
一道黑风从山中卷出,直扑唐僧!“妖怪!”孙悟空大喝一声,金箍棒已然在手。
但那黑风极快,绕过孙悟空,眼看就要卷走唐僧。危急时刻,敖玉本能地人立而起,
发出一声龙吟般的嘶鸣,前蹄狠狠踏向黑风!黑风被阻了一阻,就这片刻耽搁,
孙悟空的金箍棒已到,一棒将黑风打散。风中现出一个黑熊精,狼狈逃窜而去。“好个畜生,
倒有几分胆色。”孙悟空收棒,瞥了敖玉一眼,语气听不出褒贬。唐僧下马,惊魂未定,
却先抚着敖玉的脖颈:“多谢你了,敖玉。”敖玉低下头,心中复杂难言。方才那一下,
是本能反应,并非真心要救这和尚。但...“师父不必谢他,”孙悟空插话,
“这本就是他该做的。若是师父被妖怪抓了,这戏还怎么演下去?”这话明着是对唐僧说,
暗里却是敲打敖玉。唐僧只当孙悟空又在胡言,摇头责备:“悟空,敖玉既入我门,
便是你师弟,何必言语刻薄。”孙悟空哼了一声,不再多说。当夜,他们在一处山洞歇息。
唐僧熟睡后,敖玉化回人形,走到洞外。孙悟空正坐在崖边望月,
背影在月光下竟有几分孤寂。“今日那黑熊精,”敖玉开口,“似乎不是寻常妖怪。
”孙悟空头也不回:“鼻子倒灵。那是观音院守山大神的手下,奉命来试探的。”“试探?
”敖玉蹙眉,“试探什么?”“试探你这小龙是不是真心皈依,
试探俺老孙是不是安心保唐僧。”孙悟空冷笑,“也试探那老和尚,
值不值得佛门如此大动干戈。”敖玉沉默片刻:“你为何告诉我这些?”孙悟空终于回头,
火眼金睛在月光下灼灼生辉:“因为从今日起,你这戏要演得更真了。”他站起身,
走到敖玉面前:“今日你‘救’了唐僧,在天庭和灵山看来,就是你开始真心皈依的证据。
接下来,他们会更密切地关注你,看你是否真的甘心做一匹白马,驮着唐僧去西天。
”敖玉握紧拳头:“所以我今日之举,反倒是作茧自缚?”“不,”孙悟空摇头,难得正经,
“是给了你一个更好的演戏机会。”他望向西方,目光深邃:“小泥鳅,记住,在这局棋里,
想要活命,就得证明自己有活着的价值。对你而言,
就是演好‘皈依佛门的玉龙三太子’这个角色。”“那你呢?”敖玉突然问,
“你又在演什么角色?”孙悟空笑了,那笑容里有敖玉看不懂的东西:“俺老孙?
俺老孙在演一个‘被驯服的齐天大圣’啊。”他拍拍敖玉的肩,手感冰凉:“别问太多,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你只要记住,在取经路上,俺们是‘师兄弟’,这就够了。”说完,
他一个筋斗翻上云头,不知又去何处了。敖玉独自站在崖边,夜风吹动他的银发。
他看向洞中熟睡的唐僧,又看向西方遥远的灵山,最后抬头望向九天之上的凌霄宝殿。
演戏...原来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他化回白马形态,走回洞中,在唐僧身边卧下。
马眼在黑暗中闪着微光。既然要演,那就演到底吧。第五章云栈洞初试取经路漫漫,
敖玉逐渐习惯了白马的形态,也习惯了孙冷嘲热讽下的“指点”。这日他们行到一处险山,
但见峰岩重叠,涧壑湾环。虎狼成阵,麂鹿作群。唐僧在马上心惊:“悟空,这山势险恶,
恐有妖怪。”孙悟空笑道:“师父莫怕,有俺老孙在,什么妖怪敢来?”正说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