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逃婚在西南边陲,地图上需要放大才能找到的云畔镇,
夏夜闷热得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蒸笼。空气里永远混杂着亚热带植物腐败的甜腻,
以及从界河对岸飘来的、若有若无的异国香料气味。
二十三岁的苏芸站在自家临街吊脚楼的窗前,汗水沿着她的脊背缓缓滑落,
浸湿了单薄的筒裙。窗外,那棵陪伴她长大的大青树在夜色中静默伫立,
繁茂的树冠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向她做最后的告别。明天,
她就要嫁给镇尾那个专做境外生意、四十八岁的木材老板了。楼下客厅里,
谈话声断断续续传来。"我们芸芸真是好福气啊。"媒人尖细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般刺耳,
"李老板虽然年纪大点,可会疼人了。再说了,那二十八万八的彩礼,
在咱们镇上可是头一份!"母亲谦卑的应答声跟着响起:"都是您费心了。多亏了您牵线。
这笔钱正好给小宝在县城买婚房,这孩子争气,
找了个城里姑娘......"苏芸的手指深深掐进窗框,木屑刺入指尖,
她却感觉不到疼痛。三年的南宁大专时光在她脑海中闪现——图书馆的书香,邕江边的晚风,
同学们在宿舍里热烈讨论未来的面孔。她记得自己曾经多么渴望留在那座城市,
成为一名设计师,设计出能够打动人心的作品。而如今,她就像一件明码标价的商品,
即将被送往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芸芸,下来试试明天的礼服!"母亲在楼下喊道。
苏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露出温顺的笑容:"来了,妈。
"那件大红色的礼服刺眼地挂在客厅中央,上面的金线刺绣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苏芸机械地任由母亲和媒人帮她试穿,听着她们对尺寸的讨论和赞美,
感觉自己像一头待宰的牲口正在被打扮。"腰这里还得收一收,"媒人捏着她的腰侧,
"新娘子要显身材才好。"苏芸的身体僵硬着,内心却在呐喊:我不是物品,
我不是你们交易的筹码!深夜十一点,家里终于恢复了宁静。苏芸躺在床上,
睁着眼睛等待时机。背包早就偷偷收拾好了,藏在床底最深的角落里。
里面装着这些年来她攒下的三千二百块钱,
还有那张象征着她曾经拥有过梦想的大专毕业证书。证书的边角已经有些磨损。凌晨两点,
她轻轻起身,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父亲的鼾声规律地从主卧传来,
母亲偶尔的咳嗽声也渐渐平息。凌晨三点,当整个镇子沉入最深沉的睡眠,
苏芸轻轻推开窗户。老旧窗轴发出的吱呀声让她心跳骤停。她屏住呼吸听了片刻,
确认没有惊动任何人,才小心翼翼地沿着后院那棵熟悉的水管滑了下去。就在她即将落地时,
右脚踝突然狠狠扭了一下,钻心的疼痛让她几乎叫出声来。她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血腥味。
扶着墙壁站了好一会儿,等那阵剧痛稍微缓解,她才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她不敢走大路,只能在稻田间的阡陌小道上艰难前行。右脚每踩一步都传来尖锐的疼痛,
但她不敢停下。稻穗上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冰凉的感觉暂时缓解了脚踝的肿胀。
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声让她心惊胆战,每次她都立即蹲下身子,
直到确认没有被发现才继续前进。走了约两个小时,她终于抵达镇外的省道。
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她望着偶尔驶过的车辆,内心充满了挣扎。回家,
意味着接受那个毫无感情的婚姻;前进,意味着未知的危险。天边开始泛白时,
她终于鼓起勇气,向着南方的方向迈出了脚步。接下来的两天是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
她搭过农用三轮车,坐过破旧的长途巴士,甚至徒步走过数十公里。饿了就啃随身带的干粮,
渴了就喝路边的山泉水。夜晚,她躲在废弃的房屋或者路边的草丛里过夜,
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会让她惊醒。有一次,她差点被巡逻的警察拦下检查。
当时她正蹲在路边休息,一辆警车缓缓停在她面前。"小姑娘,这么早在这里做什么?
"警察审视着她。苏芸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但她强迫自己镇定:"等我男朋友,
他开车来接我去南宁。"警察打量了她一会儿,似乎在判断她话的真伪。
就在苏芸几乎要崩溃的时候,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其他任务的呼叫,警察这才驾车离开。
那一刻,苏芸瘫坐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第三天下午,她终于抵达凭祥的边境线。
这里鱼龙混杂,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与内陆城市截然不同的、混杂着热带水果、香料和紧张气息的味道。
她躲在一个小卖部的遮阳棚下,买了一瓶水,小口啜饮着,同时警惕地观察着来往的人群。
就在她买水时,旁边的一幕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卖部的老板娘正用生硬的越南语和一个商贩打扮的男人讨价还价,双方因语言不通,
沟通得十分艰难,眼看老板娘就要因为误解价格而吃亏。出于本能,
苏芸下意识地轻声用清晰的越南语提醒了一句:“阿姨,他说的单价是两万五越南盾,
不是两万。”老板娘一愣,恍然大悟,立刻用生硬但正确的价格重新交涉。
商贩也惊讶地看了苏芸一眼,嘟囔着同意了。这一个小小的举动,
清晰无误地落入了不远处一个靠在摩托车上的瘦削男人——阿强眼中。他混迹边境多年,
专做“人口生意”,眼睛毒得像鹰。他锐利的目光在苏芸身上扫过:一个年轻女孩,
独自一人,背着个不大的行囊,神色疲惫紧张,眼神里充满了不安与警惕,
鞋子和裤脚还沾着未干的泥点,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懂越南语,独自出现在边境,
这副狼狈又惊慌的样子……”阿强心里立刻有了判断。这种女孩,是他最好的“猎物”。
“想去越南发财吗?”阿强看准时机,凑了过来,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
“我刚才听见了,你越南语说得不错。”苏芸像受惊的兔子,猛地抱紧胸前的背包,
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男人。阿强不以为意,继续游说:“那边新开的高级度假村,
正缺你这种又懂语言、形象又好的女孩做前台或者翻译。”他目光扫过她全身,
语气带着笃定的试探,“包吃包住,干得好月入过万很轻松。
我看你这样子……”他刻意拖长了语调,观察着她瞬间绷紧的身体和微微变色的脸,
“一个人跑到这儿,举目无亲的,是遇到难处了吧?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他这句话,
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精准的戳破。苏芸煞白的脸色和无法掩饰的慌乱,
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测。这句话彻底击中了苏芸的软肋。她的确无处可去。
“我……我怎么信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动摇。“看看这个,
这都是过去跟着**的女孩,现在都出息了。”阿强趁热打铁,掏出手机,
熟练地划动着屏幕,展示着一些光鲜亮丽的女孩在豪华场所的照片和炫耀收入的朋友圈截图,
“干得好的一年就能在老家买房。再说了,”他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蛊惑,
直击苏芸内心最深的恐惧,“像你这种情况,留在国内,能躲几天?你家里人,
或者别的什么人,迟早会找到这里来的。到了那边,天高皇帝远,谁还能找到你?
全新的开始,不好吗?”苏芸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看似美好的“证据”,
又想到自己岌岌可危的处境和随时可能被抓住的恐惧,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可信,但现实的困境又让她别无选择。疲惫、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
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最后的警惕。最终,她接过了阿强递来的那瓶已经打开的矿泉水。
水很凉,喝下去时苏芸打了个寒颤。她太需要一个能逃离眼前绝境的“机会”。
即使直觉在脑中尖锐地报警,但走投无路的她,此刻宁愿选择抓住这根布满荆棘的稻草。
第二章:金星地狱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在一个昏暗的集装箱里,头部传来阵阵钝痛。
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昏睡的年轻男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茫然与恐惧。空气污浊,
弥漫着汗液、呕吐物和恐惧混合的酸臭味。"我们......这是在哪里?
"一个女孩虚弱地问,声音里带着哭腔。没有人回答。只有车轮碾压路面的单调声响,
提醒着他们正在去向某个未知的目的地。苏芸试图活动身体,却发现手脚都被捆绑着。
绝望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一个致命的决定。集装箱内没有窗户,
无法判断时间的流逝。偶尔有人醒来,发出压抑的啜泣声,
但很快又因为饥饿和疲惫而昏睡过去。苏芸靠着箱壁,回忆起离家后的点点滴滴,
悔恨的泪水无声滑落。不知过了多久,货车终于停下。当集装箱门轰然打开时,
刺眼的阳光让苏芸瞬间类似失明。她被人粗暴地拽下车,
踉跄几步后才看清眼前的景象——一栋被高墙铁丝网包围的灰色建筑,
大门上"金星园区"四个字像一道诅咒,在东南亚炽热的阳光下闪着冷光。
持枪的警卫在围墙上来回巡逻,目光冷漠地扫视着新来的"货物"。"排好队!快点!
"一个拿着电棍的男人用生硬的中文呵斥着。苏芸跟着其他人在院子里站成一排,
灼热的阳光炙烤着她的皮肤。她注意到院子里还有几个持枪守卫,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看一堆没有生命的物品。就在这时,
主楼里走出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越南男子。他的出现让周围的守卫立刻挺直了身体,
态度变得恭敬。"新来的货?"他的声音很冷,目光在排队的人群中扫过,像是在清点牲畜。
队伍中响起压抑的啜泣,绝望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当那名越南男子,也就是武文勇,
走到苏芸面前时,他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极度的恐惧攫住了苏芸,她双腿发软,
下意识地低下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从记忆深处挤出一句童年时外婆常用来安抚她的、带着颤音的壮语短句:“别怕,
别怕……”这细微如蚊蚋的呢喃,几乎淹没在周遭的嘈杂与哭声中。然而,
武文勇正要移开的目光骤然定住,脚步也停了下来。
他显然捕捉到了那独特的、于他而言遥远又熟悉的音调。“抬头。”他用越语命令道,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探究。苏芸吓得一颤,怯生生地抬起头,
对上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他约三十岁,身形精干,左眉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武文勇紧紧盯着她,这次,
他用带着明显口音、却异常清晰的壮语缓缓问道:“你是……壮族人?”苏芸彻底愣住了,
在这个异国他乡的魔窟,从一个陌生而危险的男人口中听到自己民族的语言,
这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几乎是本能地,
用壮语脱口而出:“你……你怎么会……”这一刻,
她清楚地看到武文勇眼中闪过一丝强烈的震惊,那锐利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
里面翻涌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深藏的情绪。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确认什么,
然后切换成了略显生硬却更为流畅的壮语,低声道:“你的口音…和我母亲一样。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击中了苏芸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在如此险恶绝境下,
这突如其来的乡音联结,让她鼻子一酸,几乎要哭出来。武文勇迅速收敛了外露的情绪,
恢复了一贯的冷峻。他转向旁边面露诧异的守卫,用越语不容置疑地吩咐:“这个女孩,
带到我的别墅。其他的,按老规矩分配。”守卫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很快恢复了恭敬:"是,
武主管。"就因这意外的乡音牵连,苏芸没有被送进那栋充斥着哭喊声的主楼,
而是被安排到武文勇的私人别墅做佣人。在前往别墅的路上,
苏芸偷偷观察着这个救了她的人。他走路时背脊挺直,步伐稳健,
周围的守卫见到他都纷纷让路行礼。显然,他是这里的重要人物。
武文勇的别墅位于园区深处,与主楼保持着一段距离。别墅外面看起来相当普通,
但内部装修却意外地精致。最让苏芸惊讶的是,
客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绣着壮族图腾的旧布片,与这个充满罪恶的地方格格不入。
"你住这里,"武文勇指着一间佣人房,"负责打扫和做饭。没有我的允许,
不得离开别墅范围。"他的语气很冷淡,但苏芸能感觉到,与其他人的待遇相比,
这已经是特殊的优待了。"为什么......为什么帮我?"她鼓起勇气问。
武文勇停下脚步,背对着她沉默片刻:"因为你刚才说的那句话。""话?
""你下意识说的那句壮语,‘别怕’,"他转过身,眼神复杂,
"我母亲……在我小时候害怕时,也总是这样用壮语安慰我。"说完,他径直上了二楼,
留下苏芸一个人在客厅里发呆。第三章:孽缘共生在金星园区度过的第一个夜晚,
苏芸蜷缩在佣人房的角落,无法入眠。主楼方向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和哭泣声,
每一声都让她毛骨悚然。她把自己埋进枕头里,试图隔绝这些声音,却只能隔绝外界,
隔绝不了内心的拷问。她无数次想起那个决定命运的下午,那瓶矿泉水,那个叫阿强的男人。
悔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如果当时再勇敢一点,
如果再多一点警惕..."这些假设像循环播放的电影,在每个不眠之夜折磨着她。
清晨五点,她强迫自己起床开始工作。别墅很大,打扫起来需要不少时间。
在清理武文勇的书房时,她惊讶地发现书架上摆满了各种语言的书籍,从经济学到哲学,
与他从事的犯罪活动形成诡异反差。书桌上有几张散落的文件,
苏芸无意中瞥见上面的内容——是电诈团伙的业绩报表和资金流水。那一串串数字背后,
是无数个被骗得倾家荡产的家庭。她的手指抚过那些冰冷的数字。"你在看什么?
"武文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苏芸吓得几乎跳起来,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对不起,
我只是在打扫..."武文勇弯腰帮她拾起文件,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记住,在这里,
知道得越少越安全。"那一刻,苏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站在道德的悬崖边上。每一天,
她都在为自己的苟且偷生而感到羞愧。然而,在与武文勇的日常接触中,
苏芸逐渐发现了这个男人的复杂性。他对待手下极其严厉,有时甚至会亲自处罚不听话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