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拜金室友李薇薇，手机里养着整个金融系的鱼塘。
她笑我只和图书馆穷小子聊天：“傻了吧？不撒网怎么捞金龟婿！”
后来我发烧卧床，她笃定没人会管我：“装什么清高，早晚求我给你带药！”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清冽男声：“苏晚晴在吗？送药。”
李薇薇冲到阳台，看见楼下停着的黑色库里南旁，站着金融系传说中的高冷校草顾屿。
他抬头，目光精准锁定我的窗口：“晚晴，退烧药和粥，趁热。”
李薇薇看着顾屿腕上七位数的理查德米勒，嫉妒得指甲掐进肉里。
随后她故意淋雨装病，群发娇喘语音给所有“哥哥”。
手机疯狂震动，回复整齐划一：“你谁？”
宿舍的空气里永远飘荡着李薇薇那甜腻到发齁的迪奥真我香水味，混合着她新拆封的某大牌精华液的化学花香，熏得人脑仁疼。我，苏晚晴，医学院大三牲口，此刻正被这奢靡又浮躁的气息裹挟着，像条误入名利场的清道夫鱼。而真正让我窒息的，是李薇薇那张永远在输出“真理”的烈焰红唇，和她手里那部24小时震动不停的、镶着水钻的手机。
“哎呀，张公子又约我去新开的米其林三星啦！烦死了，你说去不去嘛？”李薇薇歪在她那把斥巨资购置的人体工学椅上，两条裹着黑丝的腿嚣张地架在桌面，新做的水晶指甲在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发出刺耳的“哒哒”声。屏幕的光映着她那张精心雕琢的脸——欧式大双眼皮，高耸的玻尿酸鼻梁，饱满的苹果肌，下巴尖得能戳死人。她对着语音话筒，用一种能拧出蜜糖的夹子音撒娇：“讨厌~人家最近在减肥啦……不过既然是你请……那好吧，勉为其难陪你去尝尝咯！记得开你那辆新提的保时捷911来接我哦，人家的Chanel小裙子可不能被风吹皱了！”
发完语音，她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己新做的指甲，然后像才想起宿舍里还有我这么个大活人似的，眼风慵懒地扫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和“导师”般的怜悯：“晚晴啊，不是我说你，又在看这些砖头厚的破书？”她涂着YSL小金条21号色的红唇撇了撇，指向我桌上摊开的《系统解剖学》和《病理生理学》，“看得头秃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能当钱花？能钓到金龟婿？”
她站起身，扭着被紧身包臀裙勾勒出的腰肢，晃到我书桌旁，一股浓郁的香水味强势入侵。她拿起我那个用了三年、漆都磨掉大半的普通保温杯，两根手指拈着，像是捏着什么脏东西，嫌弃地晃了晃：“看看你这日子过的！杯子里就泡点破柠檬片？寒酸！女人啊，得对自己好一点！得投资！”她放下我的杯子，炫耀似的晃了晃自己桌上那个印着巨大双Clogo、能闪瞎人眼的保温杯，“这才叫生活品质，懂不懂？”
她俯下身，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凑近，压低了声音，却带着一种传销头目般的狂热，开始向我灌输她的“捞金圣经”：“晚晴，听姐的！趁年轻，脸蛋身材就是资本！别死读书，没用！打开你的社交软件！探探、Soul、积目！刷起来！别挑！先广撒网！重点培养！懂不懂？十个里面筛五个，五个里面养三个，三个里面稳一个！这叫风险对冲！资源优化配置！”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我脸上：“像你这种，天天就知道泡图书馆，跟个苦行僧似的，认识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昨天还听你说什么……在图书馆撞到个男生？啧啧啧！”她夸张地摇头，一脸痛心疾首，“图书馆里能有什么好货色？不是穷酸书呆子，就是假装深沉的**丝！穿什么？格子衬衫配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帆布鞋？呵！一看就是兜比脸还干净的货色！你指望这种男人给你买爱马仕？带你去马尔代夫？做梦呢！”
她涂着厚重睫毛膏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简单的白T恤，仿佛在看一件亟待改造的失败品：“听姐一句劝，赶紧把你那清高劲儿收收！这年头，笑贫不笑娼！找个有钱的，少奋斗二十年！这才是硬道理！你看隔壁班的王璐，长得还没你一半好看呢，就因为会来事，上周刚收了追求者送的卡地亚蓝气球！那表，小十万呢！”她伸出自己做了精致美甲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手腕上一条细细的TiffanyT系列手链闪着微光，“看见没？上个月李少送的。虽然不值什么大钱，但苍蝇腿也是肉啊！积少成多嘛！”
那股混合着香水、铜臭和扭曲价值观的气息，像无数只细小的虫子，钻进我的毛孔，啃噬着我的神经。胃里一阵阵地翻搅，冰冷的厌恶感从脚底板蔓延到头顶。我攥紧了手中的笔，指尖用力到发白，才勉强压下把书砸到她脸上的冲动。她活在自己用物质和谎言堆砌的虚幻王国里，洋洋自得地贩卖着她那套令人作呕的生存法则。改变她？妄想。
我猛地合上书，“啪”的一声脆响，书页卷起的气流带着一股油墨味，短暂地冲散了那令人窒息的香水味。我站起身，椅子腿在瓷砖上刮出噪音。
“干嘛去？又去图书馆当书虫？”李薇薇抬了抬描画精致的眉毛，语气轻蔑。
“嗯。”我硬邦邦地挤出一个字，抓起帆布包，几乎是逃也似的撞开宿舍门冲了出去。再多待一秒，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吐出来。
走廊里浑浊的空气都显得清新。我大口呼吸着，试图驱散胸腔里的浊气。脚步沉重，图书馆那由巨大书架构筑的沉默森林，是我在这个物欲横流、被李薇薇这种人占领的校园里，最后的净土。只有在那里，油墨和旧纸张的气息才能涤荡心灵，让我暂时忘记外面的喧嚣和令人作呕的“捞金论”。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心最烦躁的时候，安排一场不期而遇。
就在我低着头，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和疲惫，急匆匆转过通往图书馆主楼那条被高大法国梧桐荫蔽的林荫道时——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书本哗啦啦散落的声音和短促的吸气声。
我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个人。巨大的惯性让我自己也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一股清冽的、带着阳光晒过松木和淡淡皂角的干净气息瞬间钻入鼻腔。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甚至没看清对方，一连串的道歉已经脱口而出，声音因为刚才的余怒和此刻的慌乱而有些干涩。我慌忙弯下腰，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散落的书本和笔记。手指碰到一本硬壳的《国富论》，封面冰凉厚重。
“没关系，我也走神了。”一个清冽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像雪山融化的溪流，瞬间浇熄了我心头最后一点烦躁的火星。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
午后的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细碎地洒落下来，恰好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旧、但干净整洁的深蓝色棉质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线条流畅、肤色健康的手腕。下身是一条同样洗得泛白的浅色牛仔裤，包裹着修长笔直的腿。此刻，他也正弯着腰，骨节分明的手指快速而沉稳地拢起散落的纸张。
我们俩的目光，就在这满地狼藉的书本之间，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睛。瞳仁是纯粹的黑，像蕴藏着星河的夜空，沉静，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眼底没有李薇薇那些“追求者”惯有的油腻打量或刻意讨好，只有一丝被撞到的微愕，以及……被打扰了沉思的淡淡不悦？但这不悦很快被一种温和的、带着点无奈的理解取代了，像微风吹皱深潭。
他的五官轮廓极其分明，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利落。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额前几缕黑发被汗水微微濡湿，随意地搭在光洁的额头上。整个人透着一股干净、沉稳又疏离的气质。
时间仿佛凝固了那么一秒。图书馆方向隐约传来的翻书声，树叶的沙沙声，远处球场的喧闹声，都潮水般退去。世界里只剩下他深邃的眼睛，和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混合着书卷和干净阳光的味道。
“呃……你的书。”我有些窘迫地打破沉默，把手里捡起来的几本书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微凉。
“谢谢。”他接过书，指尖的温度一触即分。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我胸前挂着的学生证上，“苏晚晴……同学？”
“是，是我。”我赶紧点头，感觉耳根有点发烫。
“顾屿。”他报出自己的名字，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像冰层裂开一道细缝，露出底下清澈的水光，“金融系。”他扬了扬手里那本厚重的《国富论》，算是解释。
“哦……医学院，苏晚晴。”我笨拙地重复了一遍。
“嗯。”他点点头，抱起整理好的书本，“先走了。”说完，便迈开步子，步履沉稳地朝着图书馆大门走去，只留下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影，和空气里若有若无的那缕清冽气息。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书本的触感和一丝微凉的余温。胸腔里，那颗被李薇薇恶心得缩成一团的心脏，此刻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毫无征兆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咚！咚！咚！
一声声，清晰得盖过了世间所有的喧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