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在“叮”一声里打开,九层的走廊落了层刚打过蜡的光。我提着电脑包,
胸卡上写着“池晚”,在“岚舟科技”的玻璃LOGO前停了一下,
给自己一个小小的深呼吸。这是我入职的第三周,岗位是项目运营。说白了,
就是在市场和销售之间跑来跑去,捡缝隙、补漏洞、救火。前台刚拨通电话,
一道带着薄荷味的风从我身侧过去,纤细的高跟踩在地上,清脆的节奏像点子落在五线谱上。
她停在我面前,笑得极淡,像午后冷白的光:“新来的小池?跟我走吧。”她的胸卡侧过来,
我看见名字——顾霁。公司群里无数传说的那个顾霁。
业绩好到能捅破天、通话中能把拒绝变成签订,把“我们再考虑”变成“明天来合同”。
传说她脾气不好、要求严格、对数字有强迫症、对人有控制欲。
我看着她把门禁卡往上轻轻一刷,门开时她偏头看我:“跟紧,别走丢。”我“嗯”了一声,
跟上去。她的步子很快,像风,带着薄荷味。穿过开放工区的时候,
有人跟我们打招呼:“顾姐早——”她抬手,指尖下压,
像把所有的声音收纳成一条整齐的线。她带我到靠窗的一组工位前,拉开椅子,
朝右边抬抬下巴:“这是你的位子。VPN开通了吗?”“开了。”我坐下打开电脑,
光从屏幕反在她眼里,像碎掉的湖面。
她点一点桌上的显示器:“等会儿十一点半有‘澜盒’项目对齐会,
你先把我昨天发你的客户分级表过一遍——别改,只看。改动留痕,备注写全。”我“好”。
她没走,盯着我的屏幕看了两秒,忽然凑近一点,
伸手替我把浏览器缩放调到90%:“别那么大,看不清结构。”指尖擦过我的掌心,
凉凉的。我以为她要收回手,却发现她在我键盘上敲了两下,
把我刚才打开的便签整理到右侧,语气平淡:“整洁会让你变快。”我点头。
她站直:“午饭别约人。”“为什么?”她看了我一眼,像在说“这也要问?”:“我请。
”“……哦。”她眼里有点笑,薄薄的,
好像风吹过干净的玻璃就会生出来的那种弧:“配合度可以。”话落,她转身要走,
刚迈出一步,另一道轻缓的香气从另一边拢过来,是白茶和温水的味道。与顾霁不同,
这股气息是软的,像釉色瓷杯边缘的弧。她停在我桌边,
低头把一个透明文件夹放下:“入职资料复核表,今天之前没人教你填对吧?我改过一版,
照这个填就好。”她的胸卡上写着——温芷。她笑起来的时候,
眼里有小小的弯:“我是品牌这边兼人事模块,算半个你上游。以后有不懂的,先问我。
”我还没来得及道谢,顾霁已经折回,慢悠悠地靠在我椅背后,
像是一道笔直的影子压下来:“温老师,品牌忙成那样还能兼顾人事?不容易。
”她语气礼貌,礼貌里却藏着一根细针。温芷看她,
笑得更柔了些:“谁让你们销售总喜欢临时要海报呢?我不忙,你哪来素材说服客户。
”她停一秒,把那份透明文件夹推到我胳膊边,像给小孩递牛奶,“小池,你先填,
我十一点五十五来拿,十二点前要提报一下新人的适配评估。”“哦……好。
”我捏着文件夹,感觉手心有点出汗。两个人都笑着,可气压低到能压出一层雾。
顾霁看我手背,忽然俯下身,用指腹轻轻按掉我腕骨上浮起来的一点汗光,
声音极轻:“紧张什么?我又不吃人。”她抬眼看温芷,“中午我约了她。
”温芷:“小朋友吃饭跟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别让她第一周就被你带去见客户——吓到。
”顾霁笑:“你以为我会在午饭的时候谈合同?”“不会吗?”温芷侧首,
“那你午饭谈什么?”顾霁看向我,眼睛里像藏了一簇极小的火:“谈偏好。
”这两个字落下来,我的耳尖不可避免地热了一瞬。温芷看见了,
笑意悄悄从眼尾晕开:“偏好我也可以谈。晚点我发你一个问卷。”她说完就走了,
干净优雅,像淡金色的线在空气里画了弧。顾霁看着她背影,轻声“啧”了一下,
像猫不耐烦地抖动尾巴:“人事问卷……她永远这么温柔。”我悄悄呼气,把文件夹翻开。
顾霁什么都没再说,转身去开会。走到玻璃门边又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有点占有欲,
明晃晃,像阳光里一块锋利的冰。十一点半的对齐会,我在角落记笔记。
顾霁把“澜盒”项目拆得清清楚楚,客户画像、预算结构、竞品话术,
输出像刀切——干脆、漂亮。而温芷则把品牌资源和法务风险像绣花一样缝在边上,
缝到哪儿都不露线。两个人对话没有一句脏话,可每个字都像轻轻拨开的刀鞘:你盯着预算,
她护着底线;你要立刻,她说流程;你说客户要现在,
她笑着说“那就先给你一个轻量版的落地页”。我写到手酸,抬头时,
顾霁突然把激光笔一关,抬下巴点我:“小池,刚入职你看了三周表格,你说,
这个客户最可能在哪个节点掉链子?”一屋子人看我。我被点名的瞬间心脏往下一沉,
但还是站起来:“试用期节点。”我深呼吸,“对方HR部门喜欢流程合规,
但对产品的功能边界理解不深,如果试用期不设置成长目标和关键行为指标,
第二周用户活跃会掉,第三周就会出现‘我们内部反馈一般’的消极评价。
这里需要——”我话没说完,顾霁已经笑了,指尖轻轻在桌面叩了一下:“不错。继续。
”我继续:“需要品牌这边在第二天给到一个‘使用攻略’级别的轻量内容包,
偏教学;同时我们这边在第一周第三天安排一次小型线上答疑,
解决他们内部的‘用前焦虑’。销售那边需要——”“我。”顾霁接上,“我去。你跟。
”我“啊”了一声,下意识看向温芷。她已经在笑,笑得温柔:“我出内容包。”会议结束,
顾霁把电脑一合,对我说:“走,吃饭。”公司楼下是家日料店,午高峰吵吵嚷嚷。
顾霁点菜的速度快得像做决策:鳗鱼饭、三文鱼、茶碗蒸,再加一份小甜点。
她递给我湿巾的时候,手背从我指尖擦过去,像不经意,又像故意。“你怕生。
”她盯着我看了两秒,像读一本薄薄的小书,“但反应快。有人看你,你会更快。
”我抬眼:“你怎么知道?”“因为你被点名时耳尖红了,却把答案说完整。
”她抬手替我把散下来的碎发压到耳后,动作轻到几乎没有重量,“你一紧张,
就会硬着头皮往前冲。”我哑了一下,下意识想退一点,她的手在桌底抓住了我的指尖,
按住:“别躲。”“……顾姐。”“喊我霁姐。”她扬眉,“再躲,我亲你。
”我几乎被水呛到:“这儿是餐厅。”“那我就晚点亲。”她笑了,放开我,
像只终于收起爪子的猫,“吃。下午跟我去客户那,先见个面,话我说,你看。
”“温芷说——”“温芷说你会被吓到?”她慢悠悠,“她喜欢慢火,我喜欢旺火。
你适合哪种,我一眼知道——你怕热,但你爱热。”我盯着那碗被切成亮橘色的三文鱼,
耳朵再次热起来。她像是看见了,低声笑了一下:“乖。”下午去客户那的路上,下起了雨。
她把伞递给我,自己只把半边肩膀挡住,西装肩线很快濡湿。我偏过去一点,
她却不让:“别,别躲。”她边走边低声说,“你躲一次,我就追一次。最后你会跑累的。
”“那你不累?”“追喜欢的人怎么会累。”她垂眼看我,笑里带了点坏,“我体能好得很。
”我没忍住笑出声。她也笑,眼底一瞬间柔得像灯泡被罩上一层薄薄的纸。晚上回到公司,
我刚坐下,聊天框弹出一条消息:温芷:小池,忙吗?我:刚回,怎么啦?
温芷:我在茶水间,给你煮了姜茶——被雨淋了吧。我一愣,下意识回头。
隔着几排工位,我看见茶水间的门半掩着,灯光把一截白瓷杯沿照得柔软。
温芷端着杯子站在那儿,抬眼看我,唇角弯着,像一片小小的月亮:“过来。
”我过去接杯子,她把杯沿递到我手心上,姜味温热,
连同她的声音一起沉下来:“顾霁会拉着你跑,她像风。风很好,但别忘了喘。”她顿了顿,
抬眼,“你脸很烫。”“被雨……吹的。”我胡编。她“哦”了一声,
一指轻巧地碰了碰我耳垂,像在确认温度,又像在偷摸小动物:“热得不像雨。
”我被她看得心跳有点乱。她却不急不躁,弯着眼看我喝了一小口,
又把一个透明小袋塞到我掌心:“白砂糖。姜茶太辣就放一点。不要逞强。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大家说她“温柔周全”。她的周全不是为了讨好,
是一种自然的、把人放在心上的习惯。离开茶水间时,她忽然侧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