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店值夜的老周死了,脸上凝固着被扯出的诡异笑容。
我在他遗物中发现笔记:“它在镜子里学我笑!不能让它看到你在看它!”当晚,
那面客人寄存的青铜镜边缘渗出暗红液体。镜子主人陆先生突然现身:“它选中你了。
”他猛地掀开盖镜的黑布,我死死闭眼。“真可惜。”陆先生失望离开,寒气却钻进我毛孔。
黑暗中我摸索报警,手机屏幕亮起瞬间——倒映出的我嘴角正缓缓上扬。警察赶到时,
我正蜷在柜台后发抖。“镜子有问题!”我嘶喊。张警官瞥了一眼滴血的铜镜,
表情古怪:“陈先生,哪有什么血?”雨,下疯了。
冰冷的雨点砸在“藏拙斋”雕花玻璃窗上,噼啪作响,
密集得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指在疯狂敲打。店里没开主灯,只有柜台上一盏老式绿罩台灯,
投下一圈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撕开角落里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空气里混杂着旧木头腐朽的微甜、灰尘的呛鼻,
还有一种若有似无、却顽强钻进鼻腔深处的铁锈腥气。这味道,
像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在悄然腐烂,一天浓过一天。陈默猛地合上手里那本蒙尘的《异器考》,
指尖冰凉。他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目光却像被无形的钩子死死拽住,
钉在店铺最深处的阴影里。一块厚重的、吸饱了黑暗的黑色绒布,如同裹尸布,
严严实实覆盖着一个半人高的物件轮廓。那下面,就是那面该死的青铜古镜。一周前,
那个自称姓陆的男人,穿着考究,笑容温文尔雅,开出一个令人咋舌的高价,
把它留在这里寄卖。临走时,他轻飘飘扔下一句:“陈老板,这镜子……年头久了,
性子有点怪,夜里头,最好把它盖严实些。”当时陈默嗤之以鼻,只当是抬价的花招。
直到三天前。值夜的老伙计周叔,没来开门。电话那头是死寂的忙音。
一种不祥的预感毒蛇般缠上陈默的心。他冲进老周那间逼仄的出租屋,门虚掩着,
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淡淡腥膻的浊气扑面而来。老周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中央,
眼睛瞪得滚圆,眼白爬满血丝,
瞳孔里凝固着一种陈默从未见过的、足以撕裂灵魂的纯粹恐惧。然而,
的是那张脸的下半部分——两片僵硬的嘴唇被一股巨大到非人的力量硬生生向上拉扯、固定,
形成一个巨大、扭曲、僵硬到极致的诡异笑容。像一张被暴力缝在死人脸上的劣质面具。
法医初步结论是突发心脏骤停,理由是老周有心脏病史。现场干净得诡异,没有闯入痕迹,
没有打斗迹象,只有一小片碎裂的梳妆镜片,散落在老周僵直的手边。陈默木然地听着,
法医压低声音的一句嘀咕却像冰锥刺穿了他的耳膜:“怪了……这脸上的肌肉,
怎么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开的?”冰冷的恐惧毒蛇般钻进他的骨髓。
他逃回“藏拙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店里最厚最不透光的黑绒布,
把那面青铜镜裹得像一具等待下葬的棺材。可那股铁锈腥气,非但没有消失,
反而像怨灵的低语,愈发浓郁地弥漫在每一次呼吸里。窗外的雨声更大了,如同鬼哭。
陈默本该关店,双腿却像灌了铅,钉在原地。那被黑布笼罩的角落,
仿佛是整个空间里唯一活着的、散发着冰冷恶意的存在。他总觉得布料下面,
有东西在无声地……注视。为了压下这令人窒息的念头,他颤抖着手拉开柜台抽屉,
翻出老周那本破旧得卷边的牛皮笔记本。老周有随手记事的习惯,字迹潦草如鬼画符。
陈默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冲动,翻到最后一页。
日期正是老周出事那天的凌晨:“七月廿九,阴。它动了!我看到了!在镜子里!
它在学我笑!不是眼花!不能看!千万不能看镜子!尤其不能让它看到你在看它!
它会……它会……”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扭曲变形,力透纸背,几乎撕裂纸页,
留下几团浓黑污浊的墨渍,像干涸的血块,又像绝望的抓痕。
陈默的心脏像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笔记本差点脱手!老周不是心脏病!他看到了!
他被那东西“看到”了!他就是因此而死!“嗒……”一声极轻微、极粘稠的液体滴落声,
在死寂的店里突兀炸响!陈默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猛地抬头,脖颈发出僵硬的“咔”声。
声音源头,正是那个被黑布笼罩的角落!一滴……暗红色的、浓稠如半凝固糖浆的液体,
正缓缓从厚重的黑绒布边缘渗出,拉出一条令人作呕的细丝,然后,“嗒”地一声,
重重砸在光洁的柚木地板上。紧接着,又是一滴。那股一直被压抑的铁锈腥气,
骤然浓烈十倍!刺鼻的血腥味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陈默的嗅觉神经上,
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血!是血!陈默的呼吸彻底停滞。
他死死盯着那块不断渗出暗红液体的黑布,
老周笔记本上那血淋淋的警告在脑中疯狂尖啸:“不能看!千万不能看镜子!
”他猛地扭开头,视线死死钉在柜台粗糙的木纹上,牙齿咯咯作响。报警!必须报警!
他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筛糠般发抖的手,在柜台上胡乱摸索。
冰冷的金属外壳触到指尖——手机!快!“叮铃铃——!”店门口悬挂的老式黄铜风铃,
毫无征兆地、尖锐地嘶鸣起来!在死寂的雨夜里,这声音如同丧钟!陈默惊得魂飞魄散,
心脏狂跳到喉咙口!他猛地回头,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件考究的黑色长雨衣,雨水顺着衣角不断滴落,在门口积起一小片水洼。
来人缓缓摘下湿漉漉的兜帽,露出一张温文尔雅、带着恰到好处关切的脸——陆先生!
“陈老板?这么晚了,还没打烊?”陆先生微笑着走进来,皮鞋踩在木地板上,
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脸上带着笑,但那笑容在台灯昏黄的光线下,僵硬阴冷。他的目光,
甚至没有在陈默身上停留一秒,便精准地、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餍足?
……投向了角落那面滴血的铜镜。对地上那滩刺目的暗红,他视若无睹。“陆…陆先生?
”陈默的声音嘶哑干裂,“你…你怎么来了?那镜子…那镜子……”“哦,我来取镜子。
”陆先生的声音慢条斯理,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他踱步到铜镜前,
离那不断滴落的暗红液体只有一步之遥。苍白修长的手指,
径直抓向那块被血浸染得边缘发黑的黑绒布一角。“别碰它!”陈默失声尖叫,
巨大的恐惧冲垮理智,他踉跄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玻璃展柜上,“砰”的一声巨响!
“那镜子有问题!老周死了!周叔死了!就是因为它!你看那血!”陆先生的手停在半空。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笑容依旧,眼神却彻底冰冷,像淬了毒的针,牢牢钉在陈默脸上。“哦?
周师傅的事,我也听说了,真是令人惋惜。”陆先生的声音平稳,带着虚伪的同情,“不过,
陈老板,你弄错了一点,镜子本身……是干净的,
它只是映照......”他向前逼近一步,皮鞋尖几乎碰到地上的血滴,
“映照出人心底最深的恐惧……或者,最深的欲望。”他又逼近一步,
那股混合着雨水泥土和浓烈血腥的味道几乎让陈默窒息。“它需要一个载体,
一个足够‘坚韧’、能承受它‘目光’的载体。周师傅……似乎没能通过考验。”他歪头,
视线扫过地上的血迹,像在欣赏。陈默浑身发抖,
后背紧贴冰冷的玻璃柜:“你…你什么意思?什么考验?那血……”“那不是血,陈老板。
”陆先生嘴角那抹笑容陡然扩大,拉扯出一个非人的弧度,露出森白牙齿,
“那是‘它’的……眼泪?或者说,是‘它’终于找到了新目标的……兴奋?
”声音低沉如毒蛇吐信,“周师傅太老了,太脆弱,承受不住‘它’的喜爱,但你不一样,
陈老板,你还年轻,眼神里有股韧劲儿……”陆先生的目光像冰冷黏腻的触手,
死死缠绕住陈默:“你知道吗?这三天,‘它’一直在看你,
透过绒布的缝隙……在黑暗中……‘它’很喜欢你。”他舔了舔嘴唇,眼神贪婪。轰!
陈默如遭雷击!这几夜如芒在背的窥视感……不是幻觉!冷汗瞬间浸透衬衫。
“你…你故意把镜子放在这……”声音抖得不成调。“物归原主罢了。
”陆先生的声音带着病态的温柔,伸手轻柔抚摸被黑绒布覆盖的镜框,
“我只是个暂时的保管者,替‘它’寻找合适的‘镜中人’,现在,‘它’选中你了。
”话音未落,陆先生那只手猛地攥紧黑绒布一角!“不——!”陈默爆发出绝望嘶吼!
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在老周笔记的警告和眼前巨大恐惧的双重冲击下,他用尽全身力气,
死死地、紧紧地闭上了双眼!眼皮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
眼前陷入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慌的黑暗。“唰啦——!”布料被用力掀开的刺耳摩擦声,
如同利爪刮过玻璃,狠狠刺进耳膜!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彻骨的寒气,
如同万载冰原骤然降临,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浓烈的血腥味被寒气裹挟,
变得越发刺鼻厚重,疯狂钻进鼻腔,钻进每一个毛孔。空气凝固,沉重地压在胸口,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死寂。绝对的死寂。窗外的雨声仿佛被冻结。
只剩下陈默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疯狂撞击着肋骨。咚咚咚!咚咚咚!绝望的鼓点。黑暗。
紧闭的眼睑隔绝了所有,但陈默的神经绷紧到极限。他感觉不到陆先生,感觉不到镜子,
但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就在那片黑暗中,就在正前方,有什么东西……“醒”了。
一种庞大、冰冷、充满恶意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水,穿透紧闭的眼皮,
冲刷着他的灵魂,贪婪地舔舐着他每一丝因恐惧而颤抖的意念,空洞,饥饿。时间凝固。
也许一秒,也许一个世纪。“呵……”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失望的嗤笑,
在陈默面前极近的地方响起。陆先生!那声音近得仿佛贴着陈默的脸!
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说话时微弱的气流拂过冰冷的皮肤,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
“真是可惜。”陆先生的声音恢复了慢条斯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夹杂着一丝恼怒?
“看来你比周师傅……聪明了那么一点点。”那“一点点”咬得极重,恶意满满。
陈默依旧死死闭眼,牙关紧咬,不敢动弹分毫。“不过没关系,”陆先生的声音飘忽起来,
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似乎退开几步,“‘它’很有耐心,陈老板,
记住我的话——”声音陡然压低,如同恶魔低语,冰冷刺骨,“只要你还在这店里,
只要你心里还藏着恐惧……你就躲不掉。”脚步声响起,从容不迫,走向店门。
“镜子无处不在,水滴,玻璃窗,光滑的柜台面……”脚步声在门口停顿,风铃轻响,
“甚至……你瞳孔的倒影里,好好相处吧,
希望下次我来的时候……”声音被门开时的风雨吞没,模糊不清,
却比任何威胁更令人胆寒:“……能见到一个更‘完整’的你。”“哐当。”店门关上。
风铃无力地晃动几下,叮当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然后平息。陆先生走了。
但那股笼罩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寒意,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涨潮的海水,
更加汹涌地淹没陈默!那股冰冷黏稠的“视线”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贪婪!
它不再仅来自前方,
八方——昏黄灯晕的边缘、冰冷玻璃展柜的反射面、头顶深不可测的黑暗角落……无处不在!
无数双无形的、冰冷的眼睛穿透眼睑,穿透皮肤,死死盯住他灵魂深处最细微的恐惧震颤,
如同跗骨之蛆,贪婪吮吸着这份绝望的养分。他还在!那东西还在!就在这店里!
就在这无边黑暗里!就在……那被掀开的青铜镜之中!陈默的呼吸粗重如破风箱,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的冰碴。冷汗像小溪疯狂涌出,浸透衣服。报警!必须立刻报警!
离开这里!这个念头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依旧死死闭眼,像瞎子一样,
颤抖的手指在冰冷的玻璃柜台面上慌乱摸索。手机!刚才掉了!在哪里?!
恐惧的藤蔓缠绕心脏,越收越紧。他强迫冷静,回忆方位。指尖在光滑玻璃面上徒劳滑动,
每一次触碰都心惊肉跳。突然!指尖触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矩形物体!手机!找到了!
狂喜瞬间冲垮恐惧堤坝!陈默几乎是扑过去,一把将那救命的通讯工具死死攥在手里!
冰冷的金属外壳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顾不上去想屏幕上会否出现可怕东西——报警!
只有警察能结束这噩梦!他用颤抖的拇指,凭着记忆,用力按下侧键!嗡——机身震动。
刺眼的白光,如同黑暗中骤然爆裂的闪光弹,猛地从手机屏幕炸开!
强光瞬间撕裂眼前的黑暗!死死紧闭的双眼,在这强光**下,眼睑内部一片灼目的亮白!
然而,就在这亮白的光晕里,就在手机屏幕那冰冷光滑的玻璃平面上……一张脸的轮廓,
清晰地倒映出来。惨白,扭曲,写满极致惊恐。汗水浸湿的头发黏在额头。
但真正让陈默全身血液瞬间冻结、心脏骤停、灵魂出窍的,
是这张倒映出的、属于他自己的脸的……嘴角。那嘴角,
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僵硬、极其诡异的方式……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拉扯,
上扬。一个巨大的、僵硬的、与死去的老周脸上凝固的……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
正在屏幕的倒影里,缓缓成形。“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从陈默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极致的惊恐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全身!他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将手机狠狠甩飞出去!
“啪嚓!”手机砸在对面的玻璃展柜上,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
那诡异的倒影笑容也碎裂成无数片狰狞的残片,散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刺眼的白光熄灭了,
店里重新陷入台灯昏黄光晕笼罩下的、更深沉的黑暗。他看不见了!他不敢看!
那东西……那东西在他脸上!在他自己的脸上!巨大的眩晕感袭来,胃里翻江倒海。
陈默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板上,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
指甲深深掐进脸颊的皮肉里,试图阻止那不受控制的肌肉运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嘴角的肌肉在抽搐、在痉挛,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丝线从镜子深处伸出来,
缠绕着他的皮肉,强行拉扯着那恐怖的弧度!
“不…不…不是我…不是…”他语无伦次地低吼着,声音带着哭腔,
在死寂的店里显得无比微弱和绝望。冷汗如瀑,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黑暗中,
那股冰冷的、无处不在的“视线”更加肆无忌惮地舔舐着他的恐惧,
如同品尝着最甜美的琼浆。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变得粘稠而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他跪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
只有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和粗重的喘息声证明他还活着。他不敢放下手,
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一个微小的举动,就会引来那镜中之物的进一步侵袭。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十分钟,窗外呼啸的风雨声中,
终于传来了由远及近的、急促而嘹亮的警笛声!
呜哇——呜哇——那声音穿透厚重的雨幕和“藏拙斋”紧闭的门窗,如同天籁之音,
瞬间点燃了陈默心中几乎熄灭的希望之火!警察来了!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