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那辆迈巴赫前时，楚遥已经换上了保暖的冲锋衣，背上背着登山包，手里握着冰镐，全副武装。

祝炎棠的心声在她靠近十米范围内就汹涌地扑了过来，复杂得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有暴怒，有屈辱，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压抑到极致的、对于现状的恐惧和对于解脱的渴望。

【她又回来了！这个该死的女人！她到底想怎么样？！】

楚遥好整以暇地停在车边，隔着冰层欣赏着祝炎棠僵硬的表情。嗯，近距离看，这张脸确实无可挑剔，即使被冰封，也像是艺术家精心雕琢的作品。可惜，脑子里的想法就不那么艺术了。

“祝先生，”楚悠扬声，确保自己的声音能透过冰层微弱地传递进去，“一天不见，看起来气色……嗯，还是很稳定。”

冰层内的祝炎棠，思维剧烈波动，楚遥甚至能“听”到他试图移动眼球看向她的努力。

【她在嘲讽我！她绝对在嘲讽我！这个……】

后面的心声是一串需要消音的脏话。

楚遥不为所动，反而饶有兴致地开始“转述”：“祝先生，你心里骂人的词汇量倒是挺丰富。不过，我建议你节省点体力，毕竟，被冻着也是会消耗能量的吧？”

祝炎棠的心声猛地一滞。

【她真的能听见……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能力？！】

“这是什么能力不重要，”楚遥仿佛在回答他的心声，“重要的是，现在只有我能让你离开这层漂亮的‘水晶棺’。”

她用了“水晶棺”这个词，成功让祝炎棠的思维再次炸锅。

【棺？！她咒我死？！】

“别激动，”楚遥用手指点了点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们来谈谈条件。救你出来，对我来说负担不小。你能给我什么？除了那些现在可能已经变成废纸的财富。”

祝炎棠的心声迅速冷静下来，属于商界巨鳄的谈判本能开始压过个人情绪：【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祝氏集团的宝库位置，秘密账户……】

“打住，”楚遥打断他，“我说了，旧世界的钱，现在没用。我要的是实际的，比如……你的忠诚？或者，更直接点，你的……臣服？”

这个要求，像是一颗炸弹投入了祝炎棠的思维之海，掀起了滔天巨浪。

【臣服？！对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看来祝先生还没认清现状。”楚遥遗憾地摇摇头，转身作势欲走，“那算了，您就继续在这里欣赏风景吧。或许几百年后，考古学家会发现你这具保存完好的标本，把你放进博物馆，标签就写‘公元21世纪傲慢的商界化石’。”

【等等！】祝炎棠的心声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楚遥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的声音在心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骄傲被碾碎的声音。

楚遥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想怎么样。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现在，我，楚遥，是这片冰封世界里，唯一的‘神’。你的生死，由我决定。而你所谓的财富、权势，在这里一文不值。你需要我，远超过我需要你。”

她走到车窗前，与冰层后那双无法睁开的眼睛“对视”：“所以，收起你那套居高临下的姿态。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

漫长的沉默。只有祝炎棠内心激烈挣扎的声音，像是一场无声的风暴。骄傲、生存、愤怒、不甘……各种情绪交织冲撞。

最终，生存的欲望，以微弱的优势，压倒了骄傲。

【……我……需要你的帮助。】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的思维缝隙里挤出来的，充满了艰涩。

“听不见。”楚遥故意道。

【……请……请你……救我。】屈辱感几乎要淹没他。

楚遥终于露出了一个算得上“和善”的笑容，尽管在祝炎棠的感受里，这笑容堪比恶魔。

“这才对嘛。”她拍了拍冰面，“不过，救你出来不急。我得先确保，救你出来之后，你不会反过来咬我一口。”

她开始提出具体条件：“第一，救你出来后，你必须完全听从我的指令，至少在确定你没有威胁之前。第二，你所有的生存物资，由我分配。第三，未经我允许，不得离开我视线范围。答应吗？”

祝炎棠的心声在咆哮，在怒骂，但出口的，却只能是艰难的思维回应：【……答应。】

“很好。”楚遥满意地点点头，“那么，祝先生，欢迎成为我的‘第一位收藏品’。”

她开始集中精神，调动能力，融化车门位置的冰层。这一次，她有了经验，效率比之前高了一些，但依旧耗费了将近半小时，才将车门处的冰融化到可以打开的程度。

她拉开车门，一股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车内的祝炎棠依旧保持着被冻结的姿态。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将他从内部的冰封中释放出来。这需要更精细的操作和更大的能量消耗。

楚遥深吸一口气，将双手轻轻按在祝炎棠胸膛位置的冰层上，全力催动那股暖流。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如同细小的溪流，缓缓渗入坚冰，一点点瓦解其结构。

汗水浸湿了她的内衣，额头青筋隐现。这个过程极其吃力。

祝炎棠能清晰地感觉到覆盖身体的冰层在松动，那股禁锢的力量正在消退。希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涌动。

终于，伴随着一阵细微的碎裂声，祝炎棠周身的冰层彻底崩解。他猛地一个踉跄，从座椅上跌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咳！咳咳！”长时间的冰冻让他肌肉僵硬，血液循环不畅，骤然解冻带来剧烈的咳嗽和浑身针扎似的疼痛。他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第一次觉得能自由呼吸是如此珍贵。

他尝试活动手指，支撑起身体，抬头看向站在车门边的女人。

楚遥因为消耗过大，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清亮而冷静，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评估一件刚刚到手的物品。

祝炎棠的身上还穿着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此刻却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狼狈不堪。他抬起头，露出了那张即便在狼狈中也依旧俊美得具有攻击性的脸。只是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不再是睥睨天下的冷漠，而是混杂着虚弱、屈辱、震惊，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杀意。

他从未如此刻般虚弱，也从未如此刻般……受制于人。

楚遥将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杀意捕捉得清清楚楚。她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开口，打破了沉默：“能走了吗？还是需要我扶你？”

她的语气平静，却像一根针，刺破了祝炎棠最后一点强撑的尊严。

他咬紧牙关，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用手撑着车身，一点点站了起来。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但他拒绝在她面前示弱。

“不必。”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久未开口的僵硬。

楚遥无所谓地耸耸肩，从背包里拿出一条能量棒和一瓶水递给他：“补充点体力。记住你答应的话。”

祝炎棠看着她递过来的、在旧世界他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廉价食物，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接过。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让他微微一颤。那是活人的，温暖的温度。

他撕开包装，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食物的热量让他冰冷的身体恢复了一丝暖意。

他一边吃，一边用余光打量着楚遥。这个女人，长相顶多算是清秀耐看，绝不是他身边会出现的类型。但她的眼神，那种在末世中依然保持的冷静、锐利，甚至带着点玩味的审视，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险，以及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只有她能动？那种融化冰的能力……还有读心……】他的思维不受控制地翻腾。

“吃完了就走吧，”楚遥打断他的思绪，“我的据点不欢迎闲人，你需要证明你的价值。”

她转身，率先朝着公寓楼的方向走去。

祝炎棠看着她的背影，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迈开发软的双腿，跟了上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破碎的尊严上。

他，祝炎棠，昔日翻云覆雨的商业帝王，如今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陌生女人身后，走向一个未知的、由她掌控的牢笼。

冰封的王座已然倾塌，新的主宰，正行走于废墟之上。

而他，成了她王座下的……第一块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