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的窝棚比姜屿的还要简陋，几乎就是个地洞。

他钻进去后，里面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火光。

是油灯。

这老家伙居然还有灯油，藏得够深的。

姜屿没有立刻动手。

他在等。

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风越来越大，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刚好能掩盖住所有的声音。

姜-屿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那根磨尖的兽骨，紧紧攥在手里。

他像一只捕食的雪狼，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个地洞。

他拨开洞口的草帘。

老孙正背对着他，佝偻着身子，对着油灯，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姜屿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左手捂住老孙的嘴，右手的兽骨尖端抵住了他的后心。

“别动，别叫。”

姜屿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冰碴子一样。

老孙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那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婴儿，笑得很甜。

姜屿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

“为什么？”

他抵着老孙后心的兽骨又用力了几分。

老孙浑身一哆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说！”

姜屿松开捂着他嘴的手。

老孙剧烈地咳嗽起来，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声音颤抖，几乎不成句。

“我只是……我孙女病了……需要药……蝎子说，只要我能帮他找到你的秘密，他就给我药……”

孙女？

姜屿愣了一下。

他从没听说老孙还有个孙女。

“她在哪？”

“在……在南边的‘灰石镇’……她得了寒肺病……咳血……再没有药……就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老孙老泪纵横，身体软得像一滩烂泥。

姜-屿沉默了。

灰石镇，他听说过，比这里更大的一个聚落，据说有医生，也有一些稀缺的药品。

但价格，是天文数字。

所以，老孙是为了救他的孙女，才选择出卖自己？

这个理由……

姜屿握着兽骨的手，微微有些松动。

“你都跟蝎子说了什么？”

“我……我只说看到你身上有东西发光发热，像个小太阳……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老孙急忙辩解。

“蝎子信了？”

“他半信半疑，说要……要亲自验证一下……”

亲自验证？

怎么验证？

姜屿脑中警铃大作。

“他打算怎么做？”

“他……他说……”老孙犹豫着，不敢看姜屿的眼睛，“他说今晚就去……撬开你的窝棚，把你绑了，扔到雪地里冻上一夜……要是你没死，就说明你身上肯定有鬼……”

姜屿的心沉到了谷底。

好狠毒的计策。

这根本不是验证，这是要他的命！

他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色。

蝎子随时都可能动手。

不能再耽搁了。

姜屿眼神一厉，手里的兽骨再次抵紧。

老孙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

“别杀我！别杀我！我……我有用！”

“你有什么用？”姜屿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我知道一个秘密！一个关于王虎的秘密！”老孙语速极快地说道，生怕慢了一秒，那根骨刺就会刺穿他的心脏。

“王虎每个月都会有三天时间，变得非常虚弱！就在月亮最圆的那几天！”

姜-屿皱起眉。

“虚弱？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他力量的代价。他能有今天，是因为他融合了一块‘寒晶’，那东西能让他力大无穷，不畏严寒，但每个月圆之夜，寒晶的力量会反噬他，让他痛不欲生，比普通人还要脆弱！”

老孙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看着姜屿。

寒晶？

姜-屿听说过这个词。

据说是“大霜冻”时从天上掉下来的东西，蕴含着可怕的寒冰能量。

普通人碰一下就会被冻成冰雕。

王虎竟然融合了那东西？

难怪他能在这片废土上称王称霸。

“你怎么知道的？”姜屿问。

“我……我以前偷偷看过他发作的样子，太可怕了，就像被无数根冰针扎遍全身……他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三天三夜，谁也不见。”

姜屿的脑子飞速转动。

一个月圆之夜……虚弱的王虎……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果能除掉王虎，这个聚落的秩序就会崩溃。

他或许就能趁乱带着自己的秘密逃走，去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

但是，蝎子怎么办？

今晚这一关，他要怎么过？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老孙又急忙道：“我知道蝎子最怕什么！他最怕鬼！”

“鬼？”

“对！他小时候掉进过冰窟窿，差点淹死，被救上来后就落下病根了，总说水里有东西缠着他。他最怕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姜屿的眼睛亮了。

一个计划，在他脑海里迅速成形。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油灯，又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老孙。

“想活命吗？”

老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就按我说的做。”

姜-屿压低声音，在老孙耳边飞快地交代了几句。

老孙听着，眼睛越瞪越大，脸上的表情从恐惧，慢慢变成了震惊，最后化为一丝不可思议。

……

半小时后。

蝎子带着两个手下，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姜屿的窝棚外。

“妈的，这鬼天气。”蝎子搓了搓手，骂道，“动作快点，把那小子拖出来，绑到北墙的柱子上，老子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铁打的。”

“是，蝎子哥。”

两个手下应了一声，掀开姜屿窝棚的毡布，就要往里钻。

就在这时。

“啊——！”

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从不远处老孙的地洞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不似人声，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痛苦，在呼啸的寒风中显得格外瘆人。

蝎子三人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怎么回事？”

他们看到，老孙的地洞里，透出一种诡异的、忽明忽暗的蓝色光芒。

紧接着，一个人影连滚爬地从里面爬了出来。

是老孙！

他浑身抽搐，脸上结着一层薄薄的蓝霜，眼睛瞪得像铜铃，指着地洞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东西，**发什么疯？”

蝎子皱着眉，骂了一句。

他刚想上前。

突然，那幽蓝色的光芒从地洞里猛地窜了出来，像一条蓝色的毒蛇，瞬间缠上了老孙的身体！

“滋啦——”

一声轻响。

老孙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一层蓝色的冰晶覆盖。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最惊恐的那一刻，变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那幽蓝色的光芒在他身上盘旋了一圈，似乎还不满足，猛地抬起“头”，转向了蝎子三人。

那不是光。

那分明是一团由纯粹的寒气凝聚而成的、没有实体的幽灵！

蝎子三人吓得魂都飞了。

“鬼……鬼啊！”

一个手下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另一个也腿一软，瘫在了地上，裤裆迅速湿了一片。

蝎子更是面无人色，他想起了小时候掉进冰窟窿时的恐惧，那冰冷刺骨的河水，仿佛又一次将他淹没。

“别……别过来！”

他尖叫着，胡乱地挥舞着手臂，连滚带爬地向后退。

那团蓝色幽灵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不紧不慢地朝着他飘了过去。

蝎子彻底崩溃了，他手脚并用地在雪地里爬行，哭喊着，头也不回地逃向了聚落深处。

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姜屿从杂物堆后面慢慢站起身。

他走到那座“冰雕”面前，伸出手。

那团盘旋的蓝色幽灵，温顺地落在了他的掌心，光芒散去，露出了本体。

正是那只青铜手炉。

只不过，此刻的炉身，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冰冷刺骨。

这是他刚刚发现的手炉的另一个能力。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瞬间将手炉的“温暖”转化为极致的“寒冷”。

刚才的一切，都是他和老孙演的一场戏。

那声惨叫，是老孙自己掐着嗓子喊的。

而这座冰雕……

姜屿伸出手指，在“冰雕”上轻轻一敲。

“咔嚓。”

冰层裂开，露出了里面完好无损的老孙。

他只是被一层极薄的冰壳包裹住了而已，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老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姜屿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这个年轻人，太可怕了。

无论是心智，还是他拥有的那个神秘手炉。

“蝎子……会回来吗？”老孙颤声问。

“不会。”姜-屿淡淡道，“至少今晚不会。”

他看了一眼远处王虎那间最大的石屋。

“现在，我们该去办另一件事了。”

老孙一个激灵。

他知道姜屿说的是什么。

今晚，正是月圆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