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消毒水的气味像浸了冰的针,顺着拜曦的鼻腔往骨头里钻。她醒过来时,
睫毛沾着一层潮冷的雾,睁眼的瞬间,
视线撞进一片旧报纸般的白——天花板、墙面、甚至垂到胸口的被单,
都是晒久了的、泛着哑光的惨白,不像医院那种带着金属冷感的白,
倒像有人把一段被遗忘的时光裱在了空气里。墙面上嵌着的灯是蒙着灰的暖黄,
光落下来时像撒了一把揉碎的旧棉絮,连拜曦投在床单上的影子都发虚,边缘晕成淡淡的雾,
仿佛下一秒就会渗进布料里消失。她动了动手指,
手腕处传来细密的刺痒——不是医院约束带的硬皮革,是洗得起了球的棉麻布带,
织纹里缠着极细的软刺,勒得皮肤泛着浅粉的红痕,像被某种温柔的爪子轻轻攥住。
旁边床头柜上摆着半杯凉透的水,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指尖碰上去时,
凉意顺着指缝爬上来,像谁刚哭过的脸,还带着未干的湿意。拜曦盯着杯子看了两秒,
喉结动了动,却没敢伸手——那凉太沉,像压着什么看不见的重量。门被推开时没有声音。
穿藏青护士服的女人站在门口,衣角沾着几点暗褐色的渍,像干了的血。她的口罩拉到下巴,
露出嘴角一道淡粉色的疤,从唇角斜斜划到耳根,像被指甲尖利地划开过,伤口已经愈合,
却留下一道永远醒着的痕迹。她的眼睛是深褐色的,瞳孔里浮着层薄雾,
像泡在温水里的茶叶,没有焦点地看着拜曦。“醒了?”女人的声音像旧磁带卡带,
尾音裹着股说不出的黏腻,“规则贴在墙上,背不完不许下床。”拜曦抬头。
正对面的墙面贴着六张泛黄的纸,纸边卷着毛,红墨水的字迹抖得像要断,
每一笔都渗进纸纤维里,
像渗进骨血的疼:别碰任何没有温度的东西——它会把你的“现在”偷走。
听见重复的呼吸声,要数它的次数,数错一次就少一段“过去”。
镜子里的影子若比你慢半拍,别转身看它——它在等你回头望见真相。夜里有人喊你的名字,
要应“我在”,但别问“你是谁”——问会把你锁进它的故事里。
不要把药当成水喝——有些苦是救你的,有些苦是吞掉你的。看见穿你最喜欢颜色衣服的人,
别靠近——那是它用你的渴望做的壳。
红墨水的“偷走”“少一段”“锁进”“吞掉”像烧红的针,扎在拜曦的后颈。
她盯着那些字,忽然想起昏迷前的事——化疗室的消毒水味更烈,
母亲的哭声隔着玻璃撞进来,医生拿着报告说“癌细胞扩散”,然后是一片白光。
可眼前的白不是医院的白,是带着温度的旧,像外婆家的老墙,像小时候盖的粗布被。
“逃离条件。”拜曦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木板,“我要怎么做才能出去?
”女人嘴角的疤动了动,像笑又像抽气:“找到她最珍视的东西,让它放下手里的‘暖’。
”顿了顿,她补充,“不然你会和她一样,永远困在这间307,困在‘没结束’的疼里。
”“她?”拜曦追问。女人没回答。她的目光越过拜曦,落在墙面上的规则纸上,
雾蒙蒙的眼睛里忽然浮起一层浅蓝的光,
像浸在水里的月光:“别碰没有温度的东西——它会把你的‘现在’偷走。”她的声音变轻,
像说给空气听,“上次有个姑娘碰了冷金属盒,醒来就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住院了,
连妈妈的样子都模糊成影子。”拜曦的手指蜷了蜷。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腕,棉麻布带还勒着,
软刺扎进皮肤的痒意里藏着点疼——原来这布带不是束缚,是“有温度”的标记?
她忽然懂了规则1的第一层意思:没有温度的东西,是没有“活气”的,
是已经不属于“现在”的,碰了就会被拽进“不存在”的空洞里。女人转身要走,
手放在门把上时停住,回头时嘴角的疤泛着淡粉:“夜里别睡死。重复的呼吸声会来,
数错一次,你就忘了自己是谁。”她的身影融进走廊的阴影里,门“吱呀”一声关上,
留下满室的消毒水味和墙面上跳动的红墨水字。拜曦坐起来,被子从肩上滑下去,
她打了个寒颤——不是冷,是某种熟悉的、属于癌症患者的虚浮感,像踩在云里,
每一步都抓不住地面。她伸手摸向床头柜的水杯,指尖刚碰到杯壁,忽然想起规则1的警告,
猛地缩回手。杯壁的凉意像只小兽,顺着指尖往上爬,她盯着杯子,
看见水面映出自己的影子——头发乱蓬蓬的,眼睛里浮着慌乱,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鹿。
她掀开被子下床,脚刚碰到地面,软刺布带蹭过手腕,带来一阵熟悉的刺痒。
走廊的灯也是暖黄的,照得墙面上的输液管纹路像爬着的蛇。
她走到镜子前——是嵌在墙里的旧镜子,边框掉了漆,露出里面的木色。拜曦站定,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影子跟着她的动作动,却慢了半拍,像有人在镜子里模仿她,
故意滞后一步。她的呼吸顿住。
规则3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后背:“镜子里的影子若比你慢半拍,
别转身看它——它在等你回头望见真相。”她盯着影子,看见影子的嘴角慢慢翘起来,
像女人嘴角的疤那样,划开一道淡粉的笑。她咬着牙,强迫自己转开视线,
指尖掐进掌心——疼,真实的疼,证明“现在”还在。回到病房时,她注意到墙角的暖风机。
机身上蒙着层薄灰,却透出点若有若无的温意——像晒过太阳的棉被,像母亲的手。
她走过去,伸手碰了碰暖风机的出风口,温温的热流裹着她的指尖,
像有人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这是唯一有温度的东西,她想,除了自己的皮肤,
除了腕间的布带。窗外的天还是暗的,像被揉皱的黑布,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拜曦坐在床上,盯着墙上的规则,红墨水的字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她想起女人说的“她最珍视的东西”,
想起“让它放下手里的‘暖’”——或许“暖”就是那条有温度的东西?是围巾?是毛衣?
是某个人留下的、带着体温的物件?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里空荡荡的——生病后瘦得太厉害,连围巾都嫌沉。可此刻她忽然很想有一条围巾,
带着阳光的味道,裹住她的脖子,像母亲从前那样。走廊里传来细碎的声音,
像有人拖着步子走,又像呼吸声——重复的、沉郁的,像埋在棉花里的鼓点。
拜曦的耳朵竖起来,规则2像警钟一样响起来:“听见重复的呼吸声,要数它的次数,
数错一次就少一段‘过去’。”她闭上眼,
集中注意力——吸……呼……吸……呼……一遍又一遍,没有停顿,没有变化。
她开始数:1、2、3、4……数到第十七次时,忽然有个声音**来,
像指甲刮过玻璃:“曦曦……”是她的乳名。拜曦猛地睁开眼,
呼吸顿住——规则4:“夜里有人喊你的名字,要应‘我在’,但别问‘你是谁’。
”她咽了咽口水,对着空气轻声说:“我在。”声音像掉进深潭,没有回声。
走廊里的呼吸声还在继续,数到第23次时,她忽然想起母亲昨天在电话里说的话:“曦曦,
等你好点,我们去公园喂猫,你小时候最爱的那只三花该胖了。”可她明明在医院昏迷,
怎么会听见母亲的声音?她抱紧膝盖,盯着墙上的规则。
红墨水的“偷走”“少一段”“锁进”像一群蚂蚁,爬满她的脑子。她忽然明白,
这不是普通的病房,是个“没结束”的地方——所有被困在这里的人,都有没做完的事,
没说出口的话,没放下的暖。而她要找的,是那个“她”的暖,
是能让“她”放下执念的东西。窗外的风卷着片枯叶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响。拜曦抬头,
看见镜子里的影子还在,慢半拍的笑还在。她摸了摸腕间的布带,
软刺扎进皮肤的疼还在——这是她的“现在”,是她还没被偷走的“现在”。她深吸一口气,
闻见消毒水味里混着点若有若无的、像阳光晒过的棉被的味道。那是暖风机的味道,
是“有温度”的味道。她想,或许答案就在这些有温度的地方——在暖风机里,在布带里,
在某个被遗忘的、带着体温的物件里。而那个“她”,正在某个角落等着,抱着她的“暖”,
不肯放手。拜曦盯着墙上的规则,指尖轻轻碰了碰规则1的红墨水字。这一次,
她不怕了——规则不是枷锁,是“她”留下的、指向生的路。走廊里的呼吸声还在数,
第31次,第32次……她跟着数,数得很慢,很认真,像在数自己剩下的“过去”。
房间的暖黄灯光裹着她,像母亲的手。她忽然觉得,只要守住“现在”,守住有温度的东西,
就能找到那条路,就能出去。2夜像浸了水的棉絮,沉得坠不动。拜曦靠在床头,
腕间的棉麻布带被体温焐得软了些,可那些细刺仍固执地扎在皮肤里,
像某种隐秘的提醒——她还“在”。暖风机的温意漫过脚踝,她盯着墙上的挂钟,
指针走得比正常慢半拍,秒针每跳一下,都像在敲一面蒙着布的鼓。走廊里先传来声音。
不是脚步声,是呼吸声。吸——呼——吸——呼——重复、均匀,
像被人按在录音机里循环播放,闷在胸腔里,撞不出回声。拜曦的脊背绷直,
规则2的字迹在脑子里烧起来:听见重复的呼吸声,要数它的次数,
数错一次就少一段“过去”。她屏住呼吸,指尖抠进掌心的肉里,开始数。
1、2、3、4……数到第七次时,她的思绪飘了——刚才在镜子里看见的影子,
慢半拍的笑,像印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第八次、第九次,她强迫自己收回神,
可第十二次时,隔壁病房的呼叫铃突然响了,“叮——”的一声尖鸣,像针戳进耳鼓。
她的数法乱了,漏了第十三下,直接跳到第十四。呼吸声忽然停了。
空气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拜曦的后颈泛起凉意,像有人对着那里吹了口气。
她猛地摸向口袋——里面装着母亲昨天塞给她的润喉糖,
可此刻指尖碰到的只有空布料的摩擦声。她慌了,拼命回想母亲的话:“曦曦,
化疗后喉咙干,含颗糖就好。”可具体的场景呢?母亲是在病房门口说的,还是在楼梯间?
她记得母亲的手很暖,可手的形状、说话时的表情,全成了模糊的影子。
规则2的警告像冰锥砸下来:数错一次就少一段“过去”。她捂着头,额角渗出细汗,
那些被偷走的记忆像漏沙,怎么抓都抓不住。这时,眼角的余光扫到床头柜旁的铁盒。
是个暗绿色的金属盒,表面凝着层薄霜似的冷,没有一丝温度——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盒身印着褪色的红十字,边角磕出白色的印子,像某种被丢弃的医疗废品。拜曦的呼吸顿住,
规则1的字迹跳出来:别碰任何没有温度的东西——它会把你的“现在”偷走。她盯着铁盒,
看见盒盖缝里漏出点暗褐色的渍,像干了的血。
她想起第一章里女人说的话:“上次有个姑娘碰了冷金属盒,
醒来就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住院了。”可此刻的慌乱像潮水,
淹没了理智——她想知道盒子里有什么,想知道那点渍是什么,
想知道是不是和“她”的暖有关。她慢慢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盒面,
就像触到了块冻硬的石头,冷意顺着指缝窜进胳膊,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别碰。
”声音从身后传来,像浸了水的棉花,软却有力量。拜曦猛地回头,
看见穿藏青护士服的女人站在门口,嘴角的疤泛着淡粉,手里端着个白瓷碗,
碗里冒着热气——是有温度的,白汽像小蛇似的扭着往上爬。“这是‘无温物’。
”女人走进来,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它带着‘不存在’的气息,碰了它,
你的‘现在’会变成‘空白’,像被擦过的黑板,连粉笔印都不剩。”她指着拜曦的手,
“刚才数错的那一次,你已经丢了‘妈妈的叮嘱’,再碰这个,你会忘了自己叫什么。
”拜曦赶紧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铁盒的冷,像粘在皮肤上的霜。她盯着碗里的热气,
忽然懂了规则1的第二层意思:温度是“存在”的证明,无温度的东西,
是已经从“活着”里剥离的,碰了它,就会被拽进“没有过去也没有现在”的虚无里。
女人拿起铁盒,指尖碰上去时,盒身的冷意居然绕着她的手指转了个圈,
像怕被灼伤似的退开。“这是以前的病人留下的,他们总想着‘找回点什么’,
可找回的往往是‘消失的自己’。”她把盒子放进柜子深处,锁上,
“别找不属于你的‘过去’,你手里的‘现在’,才是最该守住的。”拜曦点头,
目光落在碗里的热水上——热气裹着她的脸,像母亲的手。她端起碗,喝了一口,
温水流进喉咙,像春溪漫过干裂的土地,
把那些漏掉的记忆慢慢补回来:母亲在楼梯间说“曦曦,糖在你外套内袋”,
母亲的手背上有一道浅疤,是切菜时被刀划的,说话时会轻轻蹭一下她的手背。“谢谢。
”她轻声说。女人没接话,转身走向门口。手放在门把上时,她回头,
雾蒙蒙的眼睛里浮起层浅蓝的光:“夜里别睡死。重复的呼吸声会再来,这次别数错。
”门“吱呀”一声关上,走廊里的黑暗涌进来,裹住暖黄的光。拜曦重新躺回床上,
盯着天花板上的输液管纹路。她摸了摸腕间的布带,软刺已经不扎人了,像某种温柔的契约。
窗外的风卷着片枯叶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响,
她忽然想起暖风机的温意——那是唯一能对抗无温度的东西,是“现在”的锚。凌晨三点,
呼吸声又来了。吸——呼——吸——呼——这次拜曦早有准备,她闭着眼,
把注意力全放在呼吸声上,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绳。1、2、3……数到第二十次时,
她听见走廊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有人拖着步子走,每一步都带着潮湿的沉。她数得更慢,
更认真,数到第三十七次时,呼吸声突然变了——不是重复的单音节,是双重的,
像两个人叠在一起呼吸,一深一浅,像在吵架。拜曦的睫毛颤了颤,
她想起规则4的延伸:重复的呼吸声可能是“她”的,是滞留者的执念在呼吸。
她数到第四十五次时,脚步声停在门口,门把手动了一下,没开,
却传来一声轻得像叹息的呼唤:“曦曦……”是她的乳名,带着点哭腔。拜曦的喉咙动了动,
按照规则4应了“我在”,声音稳得像钉在空气里。外面的声音顿了顿,
接着变成低低的啜泣,像被揉皱的纸。她没问“你是谁”,只是盯着墙上的规则,
红墨水的字在暖光下泛着暖融融的光——原来回应不是妥协,是告诉对方“我没丢,
我还在”,所以对方不会把你锁进它的故事里。数到第五十九次时,呼吸声停了。
走廊里恢复寂静,只有暖风机的温意还在漫。拜曦松了口气,
摸了摸口袋里的润喉糖——其实没有,那是记忆补全后的错觉,可她宁愿相信它还在,
因为那是“过去”的锚,是没被偷走的证据。她抬头看镜子,影子还在,慢半拍的笑还在,
可这次她不怕了——她知道怎么守住“现在”:碰有温度的东西,数对呼吸的次数,
不回头看影子,不应无关的问句。规则不是敌人,是“她”留下的地图,标着生路的方向。
窗外的天慢慢泛白,像被揉开的墨汁。拜曦摸了摸腕间的布带,软刺已经完全软下来,
像母亲织的毛线袜。她想起女人说的“她最珍视的东西”,
想起“暖”——或许“暖”不是某件具体的物件,是“存在的感觉”,
是能被记住的“过去”,是能触摸的“现在”。而她要找的,
是让“她”重新拥有这种“暖”的东西。走廊里传来护士车的轱辘声,
是真实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声音。拜曦坐起来,看见床头柜上的白瓷碗还冒着热气,
碗底沉着颗润喉糖——是女人放的?还是记忆补全的馈赠?她剥开糖纸,含进嘴里,
甜意漫开,像母亲的手抚过喉咙。这一夜,她守住了“现在”,没让“过去”被偷走。
可她知道,重复的呼吸声还会来,无温度的东西还会等,
影子的笑还会在镜子里晃——但她不怕了。因为她已经学会了,怎么在“没结束”的地方,
守住“活着”的证据。3晨光是从窗帘缝里挤进来的,窄窄的一条,像被揉皱的金箔,
落在拜曦手背上时带着点温温的痒。她醒过来时,腕间的棉麻布带已经彻底软了,
细刺像被热水泡开的棉线,只剩浅浅的印子——像某种和解的痕迹。
暖风机的温意还裹着脚踝,她动了动手指,
想起昨晚守住的“现在”:母亲的叮嘱、润喉糖的甜、数对的呼吸次数,
那些碎片像串在绳子上的珍珠,没被偷走。走廊里传来护士车的轱辘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是真实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调子,不像之前的影子般缥缈。拜曦坐起来,
摸了摸脖子——那里还空着,可对“暖”的感知比昨夜更敏锐了,像身体里装了个小暖炉,
能分辨出什么是真的温度,什么是假的冷。她下床走到镜子前。镜子的边框掉了漆,
露出里面的木色,像外婆家的老衣柜门。拜曦站定,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还乱蓬蓬的,
眼睛里的慌乱少了些,多了点沉下来的清明。她慢慢抬起右手,
镜子里的影子也抬起右手——可这次,影子慢了半拍,不是像昨晚那样明显,
是像被风吹动的窗帘,滞后一点,再滞后一点,最后和她的动作重合时,
嘴角的笑还是淡粉的,像女人嘴角的疤。规则3的字迹跳出来:镜子里的影子若比你慢半拍,
别转身看它——它在等你回头望见真相。拜曦盯着影子,看见影子的眼睛里浮着层浅蓝的光,
像昨晚女人眼里的雾。
她想起第一章女人说的“它在等你回头望见真相”——或许“真相”是“她”的模样?
是“她”的执念?是“她”不肯放下的“暖”?她咬着牙,强迫自己转开视线,
指尖掐进掌心——疼,真实的疼,证明“现在”还在。可这次的影子比昨晚更“近”,
像贴在她的后背上,呼吸都能喷到她的后颈。她能感觉到,影子在看她的脖子,
看她空荡荡的领口,像在看某件丢失的东西。“别回头。”她对自己说,
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风。上午十点,门被敲响。还是那个穿藏青护士服的女人,
嘴角的疤泛着淡粉,手里端着个白瓷盘,盘里放着两颗药片和一杯温水。
她的口罩拉到了鼻尖,露出完整的下巴,下巴上有颗小小的痣,像落在雪地上的芝麻。
“吃药。”女人把盘子放在床头柜上,药片是白色的,像两颗凝固的月光,温水冒着热气,
是真正的有温度的水。拜曦盯着药片,想起规则5:不要把药当成水喝——有些苦是救你的,
有些苦是吞掉你的。她伸手拿起一颗药片,指尖碰上去时,药片带着点微微的温,
像被手心的温度焐过。她放在舌尖上,尝到一点极淡的苦,像黄连泡过的茶,
却带着点回甘——是“救你的苦”。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温水流进喉咙,
像春溪漫过干裂的土地。女人站在旁边,看着她把药吃下去,
雾蒙蒙的眼睛里浮起层浅蓝的光:“这颗是真的,能稳住你的‘现在’。
昨晚的呼吸声没伤到你,是因为你守住了‘温度’。”“昨晚的呼吸声是‘她’的吗?
”拜曦问。女人没直接回答,而是拿起白瓷盘,指尖碰了碰盘沿——是温的,像被阳光晒过。
“是滞留者的执念。”她把盘子收走,“他们的‘过去’没结束,所以呼吸声会重复,
影子会慢半拍,无温度的东西会等着偷你的‘现在’。”她走到门口,
回头时嘴角的疤动了动,“别信‘容易的暖’,比如不用吃药的‘甜’,
比如不用数的呼吸声。”门“吱呀”一声关上,拜曦盯着床头柜上的空杯子,热气已经散了,
可杯壁还留着温的印子。她想起规则5的第二层意思:药是“清醒的锚”,
真的药带着“救你的苦”,假的药带着“吞掉你的甜”——甜的往往是无温度的,是幻觉,
是偷“现在”的陷阱。下午三点,走廊里传来细碎的声音,像有人拖着步子走,
又像有人在哭。拜曦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走廊的暖黄灯光下,
站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背对着她,头发很长,遮住了脸。
女人的手里端着一杯无色透明的液体,杯壁凝着层薄霜似的冷,没有温度。
拜曦的呼吸顿住——规则1的警告像冰锥砸下来:别碰任何没有温度的东西。
她盯着那杯液体,看见液体表面浮着层细碎的光,像碎掉的星星,却没有温度,
像昨晚的铁盒。女人慢慢转过脸,拜曦看见她的脸——是苍白的,嘴唇没有血色,
眼睛里浮着层雾,像泡在温水里的茶叶。她的嘴角的位置,有一道淡粉色的疤,
像被指甲划开的伤口——和第一章的女人一模一样。“曦曦。”女人开口,
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软却有力量,“喝了这个,就不疼了。”她举起杯子,
液体在杯里晃了晃,像流动的冰。拜曦盯着杯子,想起规则5的“有些苦是救你的,
有些苦是吞掉你的”——这杯液体没有温度,所以是“吞掉你的苦”,是假的药,是幻觉。
她往后退了一步,靠在门框上,盯着女人的眼睛:“我不喝。
”女人的眼睛里浮起层委屈的光,像被抢了糖的孩子:“可是疼啊……我疼了很久,
喝了这个就不疼了……”她往前走了一步,杯子的冷意顺着空气往拜曦这边飘,像条小蛇。
拜曦的手指蜷了蜷,想起昨晚女人说的“无温物会偷你的‘现在’”。她盯着女人的疤,
忽然懂了——这个女人就是“她”,是滞留者,是带着执念不肯轮回的恶鬼。
她的“疼”是执念的疼,是“没结束”的疼,
所以她会用无温度的“甜”(其实是冷的)引诱别人,让别人和她一起困在“疼”里。
“我疼,但我能守住‘现在’。”拜曦说,声音稳得像钉在空气里,“你的疼,
要靠‘暖’来解,不是靠这个冷的杯子。”女人的身体颤了颤,杯子从手里掉下来,
“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液体溅开来,像碎掉的冰,没有温度,很快蒸发成细碎的雾。
她往后退了一步,嘴角的疤泛着淡粉,
像要哭:“你不懂……我怕……我怕轮回后会忘了暖……”拜曦看着她,
忽然想起规则4的“别问‘你是谁’”——可这次她忍不住问了:“你的暖是什么?
”女人的身体僵住,雾蒙蒙的眼睛里浮起层浅蓝的光,
……我想再摸一次它的温度……”拜曦的呼吸顿住——原来“她最珍视的东西”是那条围巾!
是带着妹妹体温的、绣着名字缩写的围巾!是“暖”的具象化!女人说完,转身就跑,
背影融进走廊的阴影里,像被风吹走的雾。拜曦盯着地上的液体印,冷意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