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若在温泉别庄休养了三天,在秦悦的医术加持下,她恢复的很快。
想到家中母亲,她心里久久难安,打算寻个机会告辞。
而偏偏萧峥这些天都不在,庄子里的人儿拿不定萧峥的态度,不敢私下里做主。
林婉若也不好让他们为难,便静下心来安心等待萧峥折返。
身体好的差不多之后,她在温泉山庄里闲逛了几次,庄子很大,饶是她已经走了很多次,且每次都是不同的路线,却还是没有彻底逛完。
因为庄子里引了温泉水的缘故,温度比外面高不少,虽是隆冬季节,却仍有鲜花盛放,在这个季节实属罕见,让她不得不感叹权贵还真是会享受。
还有一大块栽种了药材的药田,听负责的管事说是专门供给秦医师的。
秦医师?
应当是给她看诊治病的那位身材高挑的女医师,她听庄子里的人说她出身药王谷,医术绝佳,就是性子让人琢磨不透。
对看顺眼的,她极为体贴如沐春风,对不喜的,那是多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林婉若认真想了想,每次给她看诊的时候,秦医师都忍不住跟她逗趣,看样子,自己是第二种。
这日正在花园里闲逛的时候,听到府里下人说萧峥回来了,她立即撇下手里刚采摘的花急匆匆赶去了前院。
温泉庄子虽大,可基本布局跟大多数府邸相似,也是分前院后院,萧峥是宿在前院的,而她宿在靠近前院书房的一所院子里。
她到的时候,萧峥刚好翻身下马,一边阔步朝里走一边随手把马鞭丢给了身侧的一个侍卫。
庄子里没有侍女,大多数都是老管事和小厮,和一些年老的嬷嬷,秦悦算是唯一一个还算年轻的女子。
而她又总是一身男装打扮。
林婉若原本身上的衣服早就磨损不能穿,庄子里也没有其他合适的衣服,她如今穿的是秦悦少有的几件女装。
她身材窈窕纤细,不似秦悦高大骨架也大,穿着秦悦的衣裳,倒是有种小孩子偷穿大人衣裳的感觉。
萧峥目光跟她撞上,只一眼,就让他想起当年那个才不过三四岁稚气未脱的小女童。
那会儿她满心以为他是她的阿白,非要他学狗叫,他身为太子嫡子,自然不肯委屈,可对上她泪光点点的委屈样子,又实在是狠不下心来,便作了几声,却被她埋怨不对,亲自给他示范,让他跟着学。
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狗叫还有那么多不同。
本是颠沛流离心情低落满腹仇恨之时,却还是忍不住被这个天真懵懂的小姑娘给逗乐了。
时隔多年,再次想起,眸底还是忍不住染上笑意。
林婉若自从林家败落后,便学会了察言观色,祖父虽是太傅,却为人清廉,林家本来就没什么太大的家底,后来经历抄家流放,虽然豁免后归还一部分财物,可是也没有多少。
偌大林家只有她和母亲两人苦苦支撑,母亲身体一直不是太好,得需要昂贵药材调理,可林家那些田产铺子所获稀薄,根本不足以支撑。
为了赚钱给母亲买昂贵的药材,也为了支撑起林家,她只能扛起重担,一路摸爬滚打,甚至频频去相同的铺子踩点取经,又跟那些闺秀交好,私下里厚着脸皮推自家铺子,才得以维系。
可还是看了太多的冷脸。
那时候沈祁总是会安慰她,让她不用这么辛苦,还说她的母亲便也是他的,还时常会把沈家库房的珍贵药材送给她给母亲调理身子。
那时候她真是把沈祁当成了唯一的依靠,甚至暗暗幻想以后嫁入沈国公府的生活。
可惜,自从沈心慈来后,一切都变了。
之前因为不肯把铺子里的镇店之宝送给沈心慈,沈祁便惩罚她,不许药铺把她母亲急需的药材相授,她苦苦哀求,沈祁却只留下一句:“善妒不讲理,总得给你一点教训。”
可他不知,母亲因为缺了那一株药,苦苦熬了数天,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后来幸得托关系请来了陈太医才稳住病情。
母亲当年因为伤心过度郁结于心,伤了心脉,药石难医,只能用珍贵药材续命苦苦度日。
可她好不容易求得陈太医赏赐药方,又苦苦寻觅药材,却被告知所订的药材被沈国公府买走了,她以为沈祁是知道了母亲的病情,提前买了下来,等她欣喜赶去的时候,却看到沈祁端着药汁亲自喂到沈心慈嘴里。
她还没有开口,沈祁便拧眉不悦暼了她一眼,语带责怪:“心慈有心疾,受不得气,而且你母亲心疾多年,不是一直也没事吗?”
闻言,林婉若一时哽住,不敢置信的看着沈祁敷衍完继续转头体贴的照顾沈心慈。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沈心慈微微挑眉对她露出得意的笑来,那笑里既有挑衅,又有得意,让她忍不住暗暗攥紧拳头。
若是只这一次也罢了,可后来每次母亲身体不适,或者她得到药材下落,带了银子打算买下,总是会被捷足先登。
而每次不等她质问,沈祁便会先一步斥责她不懂事。
思及往事,林婉若还是难掩心伤,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从前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那个人,口口声声她母亲便是他母亲的那个人,会突然变得让她不认识。
这个问题她不是第一次叩问,最后得出结论,或许男儿便是如此多变。
收敛思绪,她迎着萧峥探寻的目光跟着进了书房,从萧峥的细微表情揣度,认定他心情应当还算愉悦,简单寒暄过后,便主动提及:“打扰萧世子多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愿萧世子以后万事顺遂…”
本还满怀期待的萧峥,突然拧了拧眉,打断她:“有什么话直说。”
被骤然打断,林婉若怔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搅扰多日,如今我身体已经恢复,实在不该继续叨扰…”
“想回去了?”
萧峥声线紧绷,不知为何,心里涌起淡淡的失落,可面儿上无人可查探。
“是。我失踪多日,恐母亲担忧。”
想到自己多日未回,母亲肯定急坏了,也不知母亲有没有引发旧疾?
这么想着,她归家的心更是有些迫不及待。
看出她的担忧,萧峥于心不忍,顿了顿,还是开口:“本世子已经托人告知你母亲,你想留在云山寺吃斋念佛几日。“
闻言,原本还满怀担忧的林婉若立时眸光大亮,激动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多,多谢世子,世子大恩大德…”
“够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本世子也…不过本世子也知道你不是随意受人恩惠之人…”
萧峥突然不想大方,只要一想到这次之后,下次再见面不知何时,心里就涌出浓重不适。
而且她已经及笄,听闻最晚明年就要嫁入沈国公府。
这么想着,他突然想起这次回京听到的传言,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听闻长公主独子庄小公子在云山寺被腹蛇咬伤,险些丧命,长公主大怒,私下里寻找凶手,而沈国公嫡子沈祁主动指认…”
说到这里,萧峥眸光一阵发紧,悠悠转到林婉若身上,缓缓吐出一个字:“你。”
“不是我。”
林婉若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几乎顷刻间,浑身气到发抖,却还是攥拳迎上萧峥打量的目光,急切辩解:“我可以对天发誓,真的不是我,是,是沈心慈,是她因为嫉恨平西将军府的**说话讥讽于她,才会故意把蛇丢给长公主独子…“
看着萧峥晦暗不明的眼神,林婉若突然想起萧峥和长公主可是堂姐弟,听闻关系也不错,心一紧,更加急迫想解释,又担心这件事母亲知不知道?!
“那为何沈祁会指证你?他不是跟你有婚约?!”
萧峥看着她柔弱无依的样子,心口一阵翻涌,却还是强忍着继续装作冷血无情逼问。
“他,他…我不知道…可我对天发誓,若是我有一个字假话,就让我…”
见她竟然要以发毒誓来自证,萧峥眉头一拧,连忙出声打断:“好了,我信你。”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林婉若一时间拐不过弯来。
被她湿润的眸子紧紧盯着,萧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才悠悠道:“我觉得你没有这样的胆子?!”
“啊?!”
林婉若怔愣一瞬,等回过神,却看到萧峥已经大步往外走去,走出一段距离,才顿足回首,目光轻掠过她:“不是要急着回京?还不快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