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庆年对我的条件很意外,瞳孔地震。
我和沈确幼年有个娃娃亲,只是后来没人提起罢了。
像是怕我反悔似的,石庆年点头如捣蒜连忙应承下来。
“你不从中作梗最好,沈确我还是很满意的。”
我苦笑,攥紧手中的咖啡杯,掩饰微微颤抖的手指。
他当然满意沈确,沈家在沪城是老钱是豪门,就算是石家也算高攀了。
而他宁愿恢复我的身份,当众认我,为得是名正言顺把我嫁入贺家。
贺家在沪城算得上一手遮天,不然石庆年这几年也不会削尖了脑袋想与贺家结亲。
偏偏贺家拖拖拉拉应了亲事,突然被曝光出太子爷贺盛宁的状况——久病多年,至今双腿未愈。
他是个瘫子。
石庆年如今早沦为沪城的笑话了。
嫁过去,守活寡不说,就是个高级保姆。
所以他才连夜找上我,半哄半威胁地让我替石砚溪嫁过去。
“我会尽快安排新闻发布会,让人知道你是我的女儿。”
石砚溪名义上只是他再婚妻子带来的继女。
哪儿有比我这亲生女儿更适合嫁去贺家的?
“你放心,我会把你弟弟接到最好的疗养院去,这辈子只要他有一口气,我就会管他到底。”
他说得言辞恳切,我却丝毫都不觉得感动,反而心底一阵阵地发寒。
这十年,我早看透了上流圈层里的那些龌龊。
石庆年为了娶当年的白月光赵晨蕊,逼着我妈签下离婚同意书。
任由她怀着二胎却被扫地出门,还扣了顶她和管家不清不楚的罪名。
导致她产后抑郁,在弟弟还未满月时跳楼身亡。
我当时高中没毕业,被他断了一切经济支援,只能辍学四处打工养活我和弟弟。
屋漏偏逢连阴雨,弟弟五岁时被路过的货车肇事逃逸,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只能靠着呼吸机续命。
赵晨蕊嫁进门带来的拖油瓶石砚溪才是我爸如今的掌上明珠。
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连我当年的房间都成了她养的宠物狗的卧室。
而我这个昔日的石家大小姐,却在沪城最纸醉金迷的夜店里卖唱。
住着老鼠横行的地下室,为了省钱一天只吃一顿泡面。
即便如此,我也从未自怨自怜过。
直到不久前我在包厢外听见了沈确的声音。
夹杂着几分不悦,“说了多少次了,别打着我的旗号给石钟毓送花开小费,我现在躲她都来不及。”
我攥着手里的礼盒,生生收住了步子。
听得出是他那群爱热闹的朋友攒的局,一个个小心翼翼的。
“沈少,这事是哥几个不对,这不就是拿她当个逗闷的嘛,每次一说是你送的,她那小腰扭得可真起劲儿。”
我想起几天前收到的打赏,落款签着沈确的名字。
【很久没看小毓跳舞了。】
一起送来的还有那件几乎镂空的裙子。
那天沈确坐在台下,周围也是一群人簇拥着。
摇曳的灯光亮起时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尽力地扭动着,在掌声和口哨声中,既尴尬却有隐隐地怦然。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如果不是中间出了变故,我们本该一直是让人称羡的一对。
但包厢里沈确的声音彻底碾碎了我对他长久以来的信任和萌动。
“放着石叔这样的父亲不认,非要跟着她那个不知廉耻的妈一起离家出走,小小年纪不知廉耻靠着男人那点欲望想尽了办法赚钱,这种人我可不想沾边。”
我如五雷轰顶,原来他也和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一样,颠倒黑白,信了我爸那套公关的说辞。
可他是沈确啊,他本该是最懂我的人,却宁愿相信我是如此的不堪。
我本想推门鼓足勇气解释,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彻底浇熄了心底的信念。
“我倒宁愿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是石砚溪,那么清澈纯粹,心思干净得像一捧水似的,哪像石钟毓,还没开口说话我都能感觉到她的算计。”
算计?
我连连后退了几步,要不是扶住墙,真怕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当即瘫坐在地上。
沈确的声音里满是讥讽和冷漠。
“小时候家里长辈随口说要给我和她定娃娃亲,她怕是当真了,这几年每次我生日都舔狗似的送些腰带,手链之类的给我。”
“一想到那是她爬男人的床赚来的,我都恨不得赶紧丢掉。”
有人噗嗤笑出了声,“那要是跟你定娃娃亲的是石砚溪呢?”
停了几秒,沈确幽幽地吐出四个字来,“求之不得。”
里面发出轰然地笑声,随即是酒杯碰撞的声音。
我缓缓地转身离开,将手里的礼盒丢进了垃圾桶里。
也将我对沈确的数年情愫一起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