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雾中溺亡者卷一第一章雾中溺亡者雾港市的雾,是有记忆的。
九月的潮气裹着咸腥味压在青石板路上,林晚踩着积水走向法医中心时,
白大褂下摆已经洇出深色水痕。
她攥着实习证的手指泛白——今天是她第一次独立跟进命案现场,
胃里却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坠着。三年前那场车祸的血污画面突然翻涌上来,
她猛地停在路边干呕,指尖触到冰凉的墙皮,才发现掌心已全是冷汗。“新来的实习生?
”停在楼下的警车旁,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转过身。下颌线绷得很紧,左眉骨有道浅疤,
胸前挂着枚褪色的海豚挂件,金属边缘被摩挲得发亮。“陈野,刑侦队的。跟紧点,
别碰任何东西。”林晚点头时,听见他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后来她才知道,
那枚海豚挂件是陈野早夭的女儿念念留下的,孩子生前最喜欢听他讲雾港海底的故事。
现场在半山别墅区的室内恒温泳池。雾气从池面蒸腾而上,在顶灯折射下形成扭曲的光纹,
像有无数透明的手在水面上搅动。泳池中央漂浮着一具女性尸体,海藻般的长发散开,
四肢以诡异的角度弯曲,仿佛刚从深海被拖拽上岸。“死者沈玥,27岁,网红潜水博主。
”陈野的声音穿过雾气,“昨晚十点被管家发现,监控显示她独自进入泳池,
凌晨三点监控画面中断,恢复时人已经漂在这儿了。”林晚蹲下身,
指尖刚要触碰到池边瓷砖,突然一阵尖锐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看见浑浊的池水里,
无数细小的气泡从沈玥口鼻涌出,而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瞳孔里映出的不是顶灯,
而是一片翻涌的墨蓝色深海。“别碰!”身后传来清冷的女声。
江浅踩着高跟鞋站在泳池边缘,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银色的声波监测仪。
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池面的水光:“初步勘查显示,泳池水循环系统被人为破坏,
水质检测有异常。林法医,麻烦你先做体表检查。”林晚的手抖了一下。
解剖刀刚靠近沈玥的皮肤,胃里的棉花突然开始发酵,酸水直冲喉咙。
她看见沈玥湿漉漉的皮肤下,血管像青黑色的海藻在蠕动,
三年前车祸现场的血污画面猛地撞进脑海——破碎的挡风玻璃上,血珠顺着裂纹蜿蜒,
像极了此刻沈玥脖颈处散开的淤青。“需要帮忙吗?”江浅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
递来一包薄荷糖,“呼吸放缓,数到七。吸气时想海边的风,呼气时想手术刀的重量。
”薄荷的清凉感压下了恶心。林晚深吸一口气,刀锋终于落下。当解剖刀划开胸腔时,
她愣住了:沈玥的肺部肿胀得像灌满水的海绵,切开的瞬间,
竟有细小的褐色颗粒滚落——那是只有深海才有的硅藻,在雾港的室内泳池里,
它们像不该出现的幽灵。2网络凶潮“室内泳池,哪来的深海硅藻?
”陈野的声音沉得像池底的淤泥。
技术科的同事在泳池过滤器里找到了答案:有人用特殊胶水将硅藻封在了滤网上,
水循环系统被破坏后,硅藻随着死水渗入沈玥的口鼻。“但这解释不了死亡方式,
”江浅调出水质报告,“水里检测出高浓度的镇静剂,
但剂量不足以致命——她更像是……被活活吓死的。”监控室的老式显示屏闪烁着雪花。
江浅调出中断前的最后十分钟画面:沈玥穿着黑色泳衣站在池边,
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水面伸出手,像是在和谁拉扯。她的表情从疑惑变成惊恐,
猛地被拽入水中,四肢在水面上疯狂扑腾,指甲抓挠池壁时留下血痕,
却始终抓不住任何东西——监控画面里,她的对手是空气。“她在和空气打架?
”年轻警员小李忍不住嘀咕。“不是空气。”一直沉默的苏葵突然开口。
这位民俗杂志主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对襟衫,手里转着串檀木珠子——林晚后来才知道,
那串珠子是用阴月湾的沉船木做的,能镇邪。“雾港市老辈人说,
阴月湾的‘水鬼秤’会挑雾最重的日子上岸——用活人当秤砣,称人间的‘恶’。
秤杆是溺死者的脊椎,秤盘是他们的心,
硅藻……是海底来的确凿‘罪证’.”林晚的心猛地一跳——解剖台上沈玥的脊椎骨第三节,
确实有轻微的裂痕,形状像被什么东西反复碾压过。调查陷入僵局时,
一条网络线索浮出水面——沈玥三个月前发布的“深海救援英雄”视频,
被网友扒出是摆拍素材。“她根本没救人!那艘渔船失事时,她就在旁边拍视频!
船上七个人全死了,她却拿着剪辑过的说辞骗流量!”评论区像被投了石子儿的臭水沟,
脏水瞬间漫过屏幕。林晚翻看着那些评论——“为了红连死人都利用!怎么不去死?
”——来自IP地址“潮汐判官”,发送时间:沈玥死前三天。“建议你去深海喂鲨鱼!
反正你的良心早就被吃了!”——来自IP地址“潮汐判官”,发送时间:沈玥死前两天。
“等着吧,水鬼会来找你的。阴月湾欠的债,
总要有人还.”——来自IP地址“潮汐判官”,发送时间:沈玥死前十二小时。
陈野盯着屏幕上那个ID,指节捏得发白:“查‘潮汐判官’!
”技术科的同事揉着太阳穴:“IP层层加密,查不到真实地址。但我们恢复了沈玥的私信,
她死前收到过一条语音,只有三秒的海浪声。”.江浅将语音导入频谱仪,
波形图像条扭动的银蛇爬满屏幕。林晚突然捂住耳朵——那不是普通海浪声,
里面夹杂着无数细碎重叠的人声,像成千上万的人在水底哭泣。
“特定频率的声波,”江浅的指尖划过屏幕,“能让人产生幻觉。沈玥有水生恐惧症病史,
条音频会让她以为自己掉进深海.”林晚想起解剖时沈玥的瞳孔——那片翻涌不休的墨蓝色,
原来不是错觉。3青铜鱼钩沈玥的潜水背包成了突破口。林晚在证物室翻找时,
指尖触到背包内侧暗格——那里藏着枚锈迹斑斑青铜鱼钩,钩尖还沾着暗红色粉末。
触碰的瞬间,画面突然炸开在她眼前:昏暗的房间里,一个中年女人跪在电脑前,
屏幕上正是沈玥的摆拍视频。女人的手指在键盘上颤抖,评论框里打着字——林晚看清了,
是“潮汐判官”。桌角摆着个相框:穿潜水服的女孩笑靥如花,
脖子上挂着和沈玥同款的海豚吊坠。女人拿起鱼钩,狠狠划破手指,将血滴在钩尖上,
嘴里念着:“月月,妈妈帮你报仇了……那些骂她的人,不都是在帮你讨公道吗?
”“呕——”林晚猛地后退,胃里翻江倒海。
通灵体质的副作用第一次如此剧烈——她不仅看见了画面,还感受到了女人的绝望,
像被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怎么了?”江浅推门进来,看见她脸色惨白,
立刻递过温水,“又共感了?”林晚点头,指着那枚鱼钩:“她女儿……叫月月,
和沈玥一起潜水时出事的。沈玥为了拍视频没救她。
”陈野拿着刚打印的资料冲进来:“查到了!半年前渔船失事案,
死者名单里有个叫张月的女孩,19岁,是‘潮汐判官’张兰的女儿!
”审讯室的灯惨白得像手术室。张兰坐在铁椅上,头发花白得像结了层霜,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那里绣着小小的海豚图案,和陈野胸前的挂件一模一样。
“她明明可以救月月的。”张兰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月月在水里向她伸手,
她却举着相机……后来她发视频说自己是英雄,网友骂她,我就跟着骂。他们说她该死,
我觉得……他们说得对。”“所以你用‘水鬼秤’杀了她?
”陈野的声音里有压抑的怒火——他想起了自己没能救下的女儿。张兰突然笑了,
眼泪混着笑声滚落:“那不是我杀的。是‘它’要的祭品。我把鱼钩放进她包里时,
听见水里有声音说……还差六个‘秤砣’,
阴月湾的裂缝就要开了……”林晚站在单向玻璃外,看见江浅递给张兰一杯温水。
这位有共情障碍的心理学博士,此刻却轻轻按住了张兰颤抖的手:“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更不是情绪的垃圾桶。你用‘水鬼秤’称别人的恶,可你的复仇,和你痛恨的网络暴力,
又有什么区别?”张兰的哭声突然停了。她抬起头,
眼睛里是林晚在沈玥瞳孔里见过的墨蓝色:“你们不懂……《幽冥录》上说,归墟之门开时,
死去的人会回来。我只要再找六个‘恶人’献祭,
月月就能回来了……”4雾港余音案子结了,但雾港市的雾更重了。
林晚站在法医中心的天台上,手里攥着那枚青铜鱼钩。远处阴月湾的灯塔在雾中明明灭灭,
像只窥视的眼睛。苏葵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檀木珠子转得飞快:“《幽冥录》的残页散落在雾港各处,张兰手里的只是其中一片。
”“‘水鬼秤’真的存在?”林晚想起那些深海硅藻,“还是……”“科学能解释声波幻觉,
却解释不了青铜鱼钩上的血迹反应。”苏葵翻开随身携带的古籍复印件,
“上面写着‘水刑天秤,以怨为饵,以血为引,七罪献祭,归墟可开’。
张兰以为自己在复仇,其实是被‘彼岸会’当枪使了。”林晚低头看鱼钩,
锈迹里渗出的暗红色粉末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她突然想起张兰的话——“还差六个秤砣”。“陈队的女儿……”林晚犹豫着开口,
“真的是意外夭折吗?”苏葵的珠子停了:“你看见什么了?”“在张兰的记忆里,
”林晚声音发颤,“她女儿的潜水服上,有个和陈队女儿同款的海豚吊坠。”这时,
陈野的身影出现在天台门口。他手里拿着份文件,
脸色比雾还沉:“技术科刚发来的——青铜鱼钩上的血迹,除了张兰和沈玥,
还有第三个人的DNA,和三年前我女儿念念的失踪案匹配。”雾气突然剧烈翻涌起来,
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林晚听见细微的海浪声,
仿佛来自很远又很近的地方——那是《幽冥录》残页在召唤,是阴月湾的裂缝在低语。
她攥紧鱼钩,第一次没有感到恐惧。掌心的刺痛里,
哭的陶土娃娃、画皮手术台上浮现的陌生五官、歌剧院里悬挂的提线木偶……七宗罪的祭品,
正在雾港的各个角落悄然成型。“我们得找到剩下的残页。”林晚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在更多人成为‘秤砣’之前。”江浅不知何时也来了,
声波监测仪在她腕上发出微弱蜂鸣:“已经晚了。”她指向屏幕——雾港地图上,
七个红点正在闪烁,像七只睁开的眼睛。“第二起案子,已经开始了。
”雾中的灯塔突然熄灭。黑暗里,林晚听见苏葵的声音:“那是‘婴楼’的方向。
”5雾中回声卷二第一章:雾中回声雾港市的雾有记忆。十月的浓雾比九月更沉,
像泡胀的棉絮压在城市上空。林晚站在“圣心妇产医院”的锈铁门前时,
白大褂口袋里的青铜鱼钩突然发烫——那是“水刑天秤案”后留下的遗物,
此刻正贴着她的掌心,烙出一个模糊的符文形状。“林法医,发什么呆?
”陈野的声音从雾气里钻出来,带着烟草和海风的味道。他手里捏着张泛黄的报纸,
头条标题《圣心医院关停:十年间三百例堕胎争议》被雨水洇得模糊,“第一个死者,
张启明,前妇产科主任,今早五点从住院部顶楼跳下来的。”林晚抬头望去。
废弃医院的主楼像只搁浅的巨兽,十二层高的灰色墙体爬满常春藤,
破碎的玻璃窗在雾中闪烁,像无数只空洞的眼睛。
最诡异的是声音——明明是荒弃三年的建筑,却隐约有婴儿的啼哭声从楼内传来,时断时续,
像隔着层厚厚的水膜。“哭声?”林晚的指尖掐进掌心。她的通灵体质总在这种时候失控,
那些被遗忘的情绪会顺着声音钻进脑子里,“是……真的有婴儿吗?”“监控拍不到东西。
”江浅从警车后备厢拿出声波监测仪,白衬衫领口沾了片雾水凝成的冰晶,
“但昨晚的录音显示,哭声频率在650Hz左右,接近新生儿,
但声波波形有异常——像是……被剪辑过的。”苏葵提着个旧藤箱跟在最后,
箱角露出半本线装书,正是《幽冥录》。她摸了摸医院大门上剥落的十字架涂鸦,
眉头皱起:“雾港老话说,‘枉死婴灵聚,啼哭引魂来’。
这地方十年前就不该建在阴月湾的风水位上。”四人穿过锈迹斑斑的旋转门,霉味瞬间涌来,
混杂着福尔马林和某种甜腻的腐败气息。大厅地面散落着废弃的婴儿摇篮,
塑料娃娃的四肢被扯断,眼珠滚落得到处都是。啼哭声更清晰了,
似乎来自二楼的手术室方向。“张启明的尸体还在顶楼。”陈野的手电光束扫过天花板,
蛛网里缠着几张泛黄的B超单,上面的胎儿图像被红笔打了叉,“技术科说,
他跳楼前给警局发了条短信,只有三个字:‘还给我’。
”林晚的目光被墙角一个半开的木箱吸引。箱子里堆满陶土娃娃,巴掌大小,眉眼模糊,
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二楼的楼梯口。她蹲下身,指尖刚碰到一个娃娃的头,
突然一阵尖锐的寒意刺穿太阳穴——【画面闪回】消毒水味呛鼻的手术室,惨白的灯光下,
一个女人躺在手术台上,双腿被强行分开。“别碰我的孩子!”她的哭喊被麻醉剂压成呜咽,
而戴口罩的医生正拿着吸管对准她的子宫。窗外,阴月湾的浪涛拍打着礁石,
像无数婴儿在哭……“啊!”林晚猛地后退,撞在江浅身上。“看到什么了?
”江浅扶住她的肩膀,声波监测仪突然发出蜂鸣,屏幕上跳出紊乱的波形,
“你的通灵体质被触发了?”“是……手术……”林晚喘着气,掌心的青铜鱼钩烫得更厉害,
“有人被强行堕胎,这些娃娃……是替身?”苏葵捡起一个陶土娃娃,
娃娃背后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玲”字:“这是‘寄灵娃娃’,
南洋巫术里用来安抚枉死婴灵的。但刻名字……是要让娃娃替人受过。”她顿了顿,
声音沉下去,“如果七个医生都收到了娃娃,那接下来……还会有六个人跳楼。
”6子宫里的娃娃法医中心的解剖室亮着惨白的灯。张启明的尸体躺在手术台上,
摔碎的颅骨已被拼凑起来,但最诡异的是他的腹部——明明是男性,
下腹部却有一道新鲜的手术切口,边缘还在渗血。“死者体表多处骨折,符合高坠死亡特征。
”林晚握着解剖刀的手在抖,刀刃悬在切口上方两厘米处。
三年前那场车祸的画面又涌了上来:方向盘上的血,碎玻璃里的眼球,
还有母亲最后那句“别碰血”……胃里一阵翻搅,她猛地转身,对着垃圾桶干呕起来。